立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离开学生会办公室那令人窒息的高效冰冷。美咲前辈变成了程序,心前辈变成了符号,海铃……变成了一个被规则包裹的“正确答案贩卖机”。
立希知道,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作呕的结论。
“果然是世界不对劲吧?这个世界烂透了,而且烂得无比‘标准’?到底是谁会想要这种世界?”
“还有,灯……”
立希喃喃自语,这是她最不敢去确认,却又无法逃避的名字。
这五天,她像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疯狂地撞击着这个世界的边界,试图找到一丝裂痕。
而灯所在的羽丘综合学院,尤其是天文部,更是她探查的重点。
记得前几天偷偷溜进羽丘时的情景。
凭借对花咲川监控死角的熟悉,还得感谢爱音以前聊天中提过的几个点,她翻过围墙,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不是因为刺激,而是恐惧——恐惧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变得陌生。
她找到了天文部。窗台依旧缠满塑料樱花,粉得虚假。
角落里,高松灯蜷坐着,正将几十支铅笔按长短、品牌、甚至笔尖磨损度排列。阳光落在她身上,却仿佛照着一尊精致的瓷娃娃。动作精准,眼神专注得……空洞。
“灯?”
立希当时没忍住,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立希清楚地记得,灯的眼睛一直是十分“灵动”的。自从那次避难所的live后,mygo的大家关系变得更好了,立希总能从灯的眼睛就能看出她的情绪。或是思考,或是坚定,或是喜悦。
可是,现在的灯,立希却只能感到陌生...
灯闻声抬起头,看到立希,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像复读机般清晰地说道。
“立希,《非本校人员校园准入条例》第3章第7条,非预约访问需提前24小时向风纪委员会提交申请。申请流程请参考校园官网……”
声音流畅,毫无阻滞。
立希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灯。
“灯会紧张地攥着衣角,会结结巴巴地表达想法。也会大胆地带领大家走出第一步,会为了一朵云的形状写出美丽的诗句,会在排练时因为我对爱音太凶而小声抗议。可是...”
立希瞳孔重新聚焦,看向眼前这个灯,她仿佛只是一个运行着“正确”程序的空壳。
立希拉开抽屉,粗暴地翻找着,想找出记忆中灯的收藏。这也是那个粉色的家伙提到的。
“诗?”
立希只能翻出一本本诗篇合集,可是其中还哪有那些珍贵的收藏。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立希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个词。
“是的。诗歌创作需符合《校园文艺作品创作规范》,避免过度个人化情绪表达,以传递积极、和谐、普世价值为主旨。我的最新作品《标准化星空观测指南(韵律版)》已提交审核。”
灯似乎对这个词有反应,她点点头,拿起旁边一本装帧精美、却透着冰冷感的诗集。
“而且,立希...乐队什么,太难了,一辈子什么的,太沉重了。我...”
立希听不下去了。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天文部,靠在羽丘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立希感觉,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
“连灯都…连灯都变成了这样。那个在我最迷茫时用笨拙的诗句和歌声拉住我的灯...也消失了吗?”
当然mygo是大家永远的归宿,可是立希又怎么可能忘记crychic的第一次live》怎么可能忘记舞台上那个青涩的,却仿佛唱出她迷茫的前半生的剪影的灯?
“不行!我必须得拯救灯才对!那个家伙不一直是这样做的吗?”
立希强振精神。
“现在那家伙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清醒的存在了!我可不能倒下!总之,也不可能会有更糟的事情了吧?”
可是,事实却再次打了她的脸。
当立希试图寻找另一个关键人物——那个粉色头发、总是带着点小聪明和过剩活力,在mygo中像一团闯入平静水面的火焰的千早爱音时,她遭遇了更大的滑铁卢。
“羽丘的学生名册里没有她?难道是还没收录吗?那家伙确实晚了几天才入学的吧?”
两天后。
“新生入学照里还是没有她?爱音这个时间点应该入学了才对啊?”
直到昨天。
立希忍不住了,直接偷偷潜入羽丘校长办公室查看入学申请,那个本该写着“千早爱音”名字的位置,是一片空白。系统提示:“查无此人”。
“爱音……不存在了?”
这个认知比看到灯的改变更让立希感到一种深沉的寒意和荒谬。
那个总是元气满满喊着“组一辈子乐队”的女孩,那个会和她斗嘴、会在演出前紧张得碎碎念、会拉着大家自拍的家伙……
仿佛从未存在过。她的痕迹被这个世界干干净净地抹掉了,如同用橡皮擦擦去铅笔的印记。
“还有,初华那家伙也很不对,虽然不是消失了。”
这五天里,她还听到了另一个名字:三角初音。那个在传闻中光芒万丈、刚刚转入月之森的超级偶像。
“初音?不是初华吗?”
立希混乱了。但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隐隐指向某种更庞大的、操控一切的力量。
立希感觉自己的记忆像个千疮百孔的筛子。那些并肩作战的鼓点,那些争吵与和解,那些汗水与舞台灯光下共同闪耀的瞬间……
难道都是她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是因为她太渴望被认可、太渴望拥有“乐队”这个归宿,才在脑子里编织了这么一群性格各异、甚至有些麻烦的伙伴?
“动物园年卡……节省时间……”海铃那句带着冷幽默的吐槽仿佛还在耳边。
美咲前辈藏在办公桌下的米歇尔头套,笨拙却温暖的关怀。
灯说“组一辈子乐队”时,那坚定的眼神。
还有爱音……那个总能把气氛搞砸又莫名其妙救回来的粉毛笨蛋……
这些细节如此鲜活,如此真实。指尖仿佛还能摸到鼓棒被汗水浸湿的木质纹理,耳朵里似乎还残留着心前辈那夸张的笑声。
“不对!”
立希狠狠一拳砸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指关节传来钝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瞬。
“不是幻想!我……我们确实组过mygo!我确实……被她们需要过!也被认可过!还有,那个家伙不是说过吗?相信我能自己走出来,我可不能让那家伙看笑话!”
立希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这股倔强的念头支撑着她,像黑暗中微弱的火苗。她需要证据,需要找到同样没有被同化的人,需要找到改变这一切的支点!
“不过,祥子那家伙怎么一直在请假?明明这个世界原本那些翘课的家伙都正常上学了?”
立希当然不知道祥子第二天就和离峰跑路了。就前两天路过看见过两次祥子,而且对方和她印象中那个祥子区别不大,也没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