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芜跟过来,看到里面的情况,轻轻叹了口气。
她温柔地注视着陆让,拽他:“过来吧。”
陆让摇摇头,固执地站在原地。
商芜把他扯到面前,眸光专注:“陆让,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让你没那么难受,如果今天换做是我,你也不得不这么做,对吗?”
陆让深吸一口气,抬眸与她对视:“这不一样。”
看到他领口都湿透了,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商芜着急:“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女孩子。”陆让抿唇,“我不能在这里,在一张沙发上就要了你,我也怕我会控制不住力道伤了你。”
商芜一怔,心里瞬间酸胀难受。
在药效的驱使下,陆让还在努力替她着想。
她想抱陆让,陆让却转身往外走。
商芜愣了愣。
下一秒,外面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立刻跟过去,看到陆让想做什么后,脸色瞬间苍白。
“陆让你干什么!”
陆让捏着玻璃碎片,回眸看她一眼,抬手划向胳膊。
“陆让!”商芜扑过去,已经来不及。
鲜血如注,陆让的手臂瞬间染红一片。
“陆让你疯了吗!”
商芜攥住他的手腕,急哭了,到处找东西帮他擦血包扎,“你干嘛这么固执!我都说了我不在意了,你这样我真的生气了,我真的会生气的!”
陆让下颌紧绷,感觉到疼痛蔓延至整条胳膊,药效带来的痛苦被转移。
他松开玻璃,用带血的手掌将商芜按在怀里。
“不怕了,没事,我不疼。”
商芜哭得浑身颤抖,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心疼得一颤一颤的,“你放开我,我帮你包扎。”
陆让靠在她肩头:“不包扎,疼痛能让我清醒。”
商芜又急又气,却不舍得推开他,只能紧紧将陆让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次,怎么会,发病?”
陆让沉默。
商芜情绪过于激动,呼吸不上来。
就算陆让不说,她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尽量平静:“你不想说就不说,让我看看你的伤。”
陆让这才松开她。
商芜看到他整条胳膊的血,还有地上的一滩血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能包扎的东西,拿起陆让刚才丢掉的玻璃碎片,拽着裙摆狠狠一划,撕下一块布料,三两下迅速紧缠着陆让的伤口。
等伤口都包扎好了,外面才传来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商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冷着脸过去把门打开。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没人了。
只有俱乐部经理和一个医生在。
商芜侧过身示意医生进来,直接出去把门关上。
经理看到她一身的血迹,吓了一跳:“你,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
商芜冷冷打断:“带我去看两个小时前的监控。”
经理已经知道她和玉家少爷有关系,不敢怠慢,连忙领着她去监控室。
商芜对着保安吩咐:“调出两个小时前的监控。”
保安回放监控。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女人扭着腰肢,将饮料送到包厢门口。
商芜面无表情道:“是你们俱乐部的工作人员?”
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是,是的。”
商芜睨他一眼:“她在饮料里下了东西,怎么和玉家交代,你心里有数?”
经理大吃一惊,点头哈腰。
“有数有数!我明白该怎么办了!”
商芜转身就走。
她回到包厢,看见医生在给陆让行针。
陆让躺在沙发上,闭着眼,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频率很急促,整个人就像是脆弱安静,断了翅膀的蝶。
商芜指尖拢了拢,走过去,坐在陆让的身边,看着医生将十厘米的针灸针扎进陆让穴位里。
很快,陆让抬起下巴,痛苦地皱紧眉头,额头和脖颈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很难受。
医生有些害怕,下针的力道也犹豫起来。
商芜看他一眼:“继续。”
说完她俯身,轻轻替陆让擦汗:“陆让,阿让,我在这里。”
陆让皱皱眉,喉结很轻微地动了下,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医生惊讶地看商芜一眼,抓住陆让的手,捏住他的中指猛按两下,才直起身擦擦汗。
“好了,刚才吃完药,现在又给他针灸了一下,药效已经被阻断了。”
商芜试探着叫了一声。
陆让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赶紧解释:“他刚才强忍药效,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而且又受伤失血现在得赶紧睡一觉养足精神。”
商芜微一点头。
这时,千珏也赶来了,身后带着一大群保镖。
商芜立刻起身,在他进休息室前将门关上,只留医生陪在里面。
千珏皱皱眉,后退一步:“你干什么?让我进去看看少爷的……”
啪!
话还没说完,他冷不丁挨了巴掌,头偏过去。
身后保镖全都愣住了。
商芜没解气,抬手又是一巴掌,指尖微弯,尖利指甲在千珏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千珏抹去脸上的血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压低声音吼她:“你干什么!”
“为什么连随身医生也不给他配备!你一句冷水澡说得轻巧,知不知道他受了多大苦!”
商芜气势迫人,死死盯住千珏,眼底尽是冷冽寒气,冷冷质问:“他离开皖湖,你们就全都不管不问了?等我争取到玉家族老的认可,带着陆让重回玉家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撕了你!”
千珏咬咬牙,脸上鲜红一道血疤,像是耻辱。
可他动不了。
面对商芜的盛怒,他有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
千珏深吸一口气,才问:“还有几天才入春,也还不到发病最频繁的晚春,他是怎么触发病情的?”
商芜一顿。
千珏眯起眼睛:“我要你说实话。”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商芜面无表情,“这件事我会给陆让一个交代,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办点事。”
她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千珏的声音。
“是你家里人吧?不赞同你和少爷在一起,还一直抓着他有病的事情说个不停,少爷自卑,又不得不想到从前的心理阴影,才导致发病。”
商芜脚步顿住。
千珏紧盯着她的背影,“你都还没解决你家里人的看法和意见,先生要怎么相信,少爷跟着你才能变好?你怎么不想想,今天这一切不是我们没有及时配备医生,源头在于你?”
商芜握紧拳头,又累又无力。
千珏轻哼,“少爷帮你商家重振旗鼓,翻案创建公司,你家里人却不肯接纳他,我看,少爷待在你身边才最辛苦。”
商芜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离开。
下楼后,她开车回家。
商家还亮着灯,显然阮玉枝和商云深都没有睡。
商芜停车,开门进去。
看到她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都愣了愣。
商云深正在给阮玉枝倒茶,见状立刻放下茶壶走过去,拉商芜的胳膊,“阿芜,你这是……”
“别碰我!”
商芜将他甩开,眼眶发热,哽咽道:“我冒着危险,忍着恶心,和周言词周旋,帮我们商家翻案,再累再辛苦都是我应该的,因为我是商家的一份子!”
阮玉枝脸色复杂地站起身。
商芜直视着她,上前一步:“可陆让不是商家人,他不欠你们的!”
“他顾不得吃顾不得喝,帮你儿子在医院找病历证明你忘了吗?放弃律师的工作去找他父亲做交易,因为接近我被周言词伤害出车祸,他差点把命丢了!”
“他做的事情,我都跟你们说过啊!当时你们怎么说的?说欠陆律师一个大人情,怎么报答都是应该的!”
“可现在呢?就因为他有病,就因为那些都没有任何证据的传言,你们就用有色眼镜看他,伤害他,是吗?”
商芜几个小时都在情绪激动中,激烈质问完,已经开始脑袋发晕缺氧。
她甚至连阮玉枝的表情都看不清。
商云深赶紧去扶着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跑到家里发这么大通脾气?”
商芜气极反笑,侧过身看他:“发生什么事?好,我告诉你发生什么事。”
她上前一步,逼近商云深:“就因为你在车里问那些该死的问题,导致他发病受伤,还被人下了药,你满意了吗?你们都满意了吧!是我谈恋爱还是你谈?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刺激他!”
“你给我闭嘴!”阮玉枝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向她脚边。
瓷片崩裂,划过商芜的小腿。
商芜感觉到一阵刺痛,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阮玉枝吓得伸出手,看到她站稳了才握紧拳头,沉声问:“你哥出于关心,问了他几个问题而已,也是担心他的病情,他这么容易发病,还把你搞成这样浑身是血的跑回来大吼大叫,我看你也是失心疯了!”
“我们是感激他,但我说了,当牛做马都不为过,就是不想你跟着这种有病又背着人命的人在一起!”
商芜的小腿漫出血。
她浑身抖着,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你口中糟糕的人,哪怕中了药也不忍心碰我伤我,宁愿把自己划伤。”
阮玉枝愣了下。
商芜闭上眼睛:“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们是在为我好,还是害我。”
说完,她转身离开。
阮玉枝盯着她的背影,错愕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是不要这个家了吗!”
商芜攥紧拳头,回过身。
“爸的身体快养好了,商家集团也已经重建,你们也用不着我了,从今往后,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她笑了,眼角滑落一滴泪。
“该给的,我都给你们了,我自认为也不欠你们什么。”
“我懒得去查,你和玉家什么恩怨,为什么知道玉家的传闻,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商云深蹙眉:“阿芜,你这是要和商家断了吗?”
商芜凄凉勾唇。
“陆让能为我对抗他父亲,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反正没了我,你们日子照样过。”
阮玉枝气得嘴唇哆嗦:“商芜,你已经恋爱脑过一次了!你还想再为了另一个男人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你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哪怕陆让是火坑是油锅,我都跳定了。”
商芜深深地看她一眼,决绝离开。
血沿着她的腿一滴滴落在地板上,飞溅出血花。
最后那一抹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只留下满厅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