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披着大氅穿着朝服,在脚边还写着“褚奕”二字,只是被李合嫣的口水侵染,小人的笔触有些模糊不清。褚奕不禁笑出了声,替她将书本合上,抱起了人往春睡阁走去。
李合嫣画的小人,忽然让褚奕想起了她小时候。那年李合嫣十二岁,刚入宫学,也是才开始学着画画。
她那时不太会用毛笔,却硬着头皮要给他描丹青。
褚奕对她的一切向来都是无理由的纵容,那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坐在花园里的凉亭中做了她许久的模特。
李合嫣那副画用了两个时辰,最后交到他手上时还一再强调她是初次给人描丹青手法不够纯熟。
褚奕当时看着草纸上那一堆杂乱的线条哭笑不得,但李合嫣说好歹是她的一片心意,他也这么想着,就将那副拿出去别人都认不出画上是个人的作品好好珍藏了起来。
没想到时间一晃就是七年,曾经那个他一只手就能托起来的小姑娘如今在他怀中也有了些分量。这些年李合嫣一直在他身边,说起来她也是自己看大的。
从前他觉得自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遇事向来不讲究什么人情世故,除了恪仁帝,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可是李合嫣到府中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初来王府时常常夜里梦魇,醒来就哭着闹着说要回去。褚奕只觉得她是没了母亲照顾难以适应,一开始就放任不管。可李合嫣常常一哭就是一晚,他第二日见着的总是个肿着双
眼睛的小包子。
后来他偶尔听项外提起,李合嫣在府里受了些下人的欺负。他动了恻隐之心,将乐山乐水指去照顾李合嫣,又让冯管事打发了那些势利的下人。
褚奕曾以为自己对李合嫣的照顾完全是受皇后所托,可后来他慢慢发现,是他忍不住主动要关心李合嫣的生活状态,关心她的喜怒哀乐。也许李合嫣在他的人生中所扮演的角色,渐渐已不是一个小妹妹那么简单……
春睡阁。
乐山乐水见褚奕抱了李合嫣回来,赶忙进屋将床铺铺好。
李合嫣裹着褚奕的大氅在他怀里窝了一路都没醒,等被人放到床上后,还自觉地滚到了内侧,又伸手将被子拉好。
褚奕看着她的小动作,眼里都是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柔。他示意乐山乐水随他出去,到了外间,他又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冷清。
“这些日子你们姑娘夜里睡得可还好?”
乐山在李合嫣身边待久了,忽然到了褚奕面前,规矩上都有些生疏。“回王爷,姑娘近日许是因为练习御马太过疲累,都是沾床就睡了。”
褚奕点了点头道:“明天本王要入宫一趟,你们二人同她去宫学,若有什么事也能帮着她些,宫学考结束后在承德门等着,项外会去领她到我这来。”
乐山乐水齐齐应了下来。褚奕交代给她们的事她们自然不敢怠慢。
褚奕走后,乐山叫乐水去检查一下明日需要的物件与衣服,自己则进了内间到了李合嫣床边
果真不出她所料,李合嫣身上的被子已经被踹了个干净,她从床尾拉回被子给李合嫣盖好,又吹熄了蜡烛,这才转身出去。
终是到了宫学考这日。一大早的乐山就将李合嫣从床上拉了起来。李合嫣半睁着眼睛,看着乐山乐水和弄妆三个人跟打仗似的忙前忙后,有些烦躁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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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挣扎着下了床,一番洗漱后坐在了镜子前,抬眼看到镜子里那个一双眼睛肿成桃子的人差点没认出自己来。
李合嫣真恨透了自己这个容易水肿的体质,一没睡好脸就肿,尤其是眼睛,经常早上起来时眼里挂满血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几日没合眼。
弄妆拿来了凉水,拧了块手巾,又仔细叠好,给李合嫣敷在了眼睛上。“姑娘先用手巾敷着,一会奴婢给姑娘梳好了发髻,姑娘再放下来上妆就是了。”
弄妆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给李合嫣梳起了发。今日弄妆给她挽了个垂鬟分肖髻,因想着她还有御马赛,便没有给她用上步摇与发簪,只选了两个浅蓝色的琉璃花的小发钗点在了发间。
李合嫣取下手巾,对着镜子看了看,心下满意,又觉得似乎再用水粉有些多余,便让弄妆只给她描了个眉,用了些口脂就作罢了。
乐水给李合嫣挑了件月白的凤尾罗裙,裙摆上的花纹刺绣虽不繁杂,却是针针都极为密实,绣线选的也是珍贵的云锦丝线,若在阳光下看着,还微微有些光晕
这条裙子是去年李合嫣生辰的时候褚奕请人为她做的,因着她生辰在五月,所以这布料放到冬季略微有些薄了,是以乐水还给她拿了一套同色的披风来。
李合嫣更了衣,见时候也不早了,便让乐山拿些糕点打算上了马车再吃。
乐山包了几块今日一早冬阳记那边送来的糕点,给她沏了一壶梅子茶,又将小厨房里做好的地瓜粥盛了一碗,通通放进温壶里带着。
李合嫣看着乐山拿的东西越来越多,头上的汗止不住往外冒。“我说乐山,你不知道考试之前吃太多会影响发挥吗?万一到了考场我记不住要考的东西,可全赖你。”
乐山笑道:“奴婢怕姑娘紧张,所以将姑娘爱吃的都准备上,若是姑娘没胃口,能一样吃一点也是好的。”
李合嫣无言反驳,只能放任她去了。等一行三人收拾好,已经辰时一刻了。
往年宫学考都是辰时六刻准时开始,考生们一般提前一刻钟按照自己的抽考顺序进入考场。考场内有两位祭酒与三位夫子,学生作答后由五位考官统一评分,最后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剩下的三组分数中取平均数。
李合嫣觉得这个设定分外科学,就像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歌手大赛一类的综艺,为了避免评委对选手的偏见或是照顾,都会以这种去掉头尾取平均数的方式来保证比赛的公平合理。
李合嫣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分数。她在宫学中向来是以受夫
子与祭酒的喜爱闻名,要说起她拍马屁的功夫那是一绝,所以她不怕会有先生因为不喜欢她而故意给她低分。
她有些担心的是历年宫学考中的潜规则。因为宫学中每一届学生年龄差最大都能达到四到五岁,是以男女学生的人数一般都会在二十人以上。为了方便管理,宫学内就将学生分做了四个班,男学生两个班,女学生两个班。
这两个班级之间存在一种较量关系,人数均等,平均年龄也基本在同一水平线。在宫学考当天,每门课业的考场同一批只进入两名考生,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班级。
两位学生答完题后考官会将分数高低记下,在三门抽考课业中为本班取得高分最多的学生还可以在最后总成绩上额外加分。
就是因为这项规定,夫子之间为了竞争往往会提前透露一些考试试题。可偏偏不巧,专管李合嫣这一班的孟夫子是个刚正不阿的直男,宫学考前他一再表明自己不会为学生划定任何范围。
李合嫣坐在马车里,托着脑袋为孟夫子的正直叹气。乐山瞧了她一眼,还以为她是在为考试紧张,于是便倒了杯梅子茶递了过去。“姑娘不用紧张,以姑娘往年的成绩,想要取得名次是很容易的。”
乐水也接着乐山的话道:“是啊是啊,姑娘你的才学可是经过夫子认证的,完全不用担心成绩。要我说,就是有那京都才女之名的时薇薇,同我们姑娘比起来也只能打个旗鼓相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