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要下山了,我有些舍不得。
我听人说山下又在打仗了,乱得很。
半年前,师父下山去了,我原本以为他一个月左右就会回来,现如今过去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连封信都不寄回来。
我自从六岁那年上了山,如今已在这莫干山待了十年了。
我叫叶菀,我师兄叫郑贤,至于师父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一闲道长。
两岁那年,我爹爹就死了,娘亲带着我,艰难度日。到了我六岁那年,娘亲病重,我挨家挨户地找人救我娘亲。但他们当我是乞丐,把我赶了出来。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出现,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个子比我高了一个头,就是我师兄郑贤。
他们跟了我回家,给娘亲看病抓药,他们在我家里住了一个月,但娘亲还是走了。
娘亲临死之前,把我托付给那个道长,他点了点头,安葬完娘亲后,把我带回了山上。
听师兄说,他爹以前是当大官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人,被皇帝杀头了。他原本也是要被杀头的,是他父亲当年的一个至交好友冒死把他救了出来。
师兄比我大两岁,个子也比我高一个头,我靠在师兄的肩膀上,“师兄,山下乱得很,你可要当心啊。还有,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身份。”毕竟师兄还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
师兄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吧,你忘了吗?我如今的剑术可是比你要厉害得多了。”
确实,师兄一向比我勤奋,天赋又高,就连师父也夸过他。
不像我,剑术耍得歪七扭八,就连师父也常说我这是花拳绣腿。
“难道是因为我剑术差,你才不让我跟你一起下山的吗?”我开口问师兄,我舍不得他,我想跟他一起下山。可是师兄说山下太危险了,不让我跟他一起去。
一年前,闯王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祯皇帝在煤山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随后,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福王逃到南京,成立了南明政权。
我与师父、师兄这些年一直躲在杭州城外的莫干山上。
半年前,有人给师父写了封信,让他前往协助,师父一走就是半年。
昨日,又有人给师兄写了封信,说是有他娘亲的下落。自从他爹被杀时起,师兄就和他娘亲失散了,现如今,有了他娘亲的消息,我心里也为他高兴,不像我,我娘亲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师兄,你多久回来?”我靠在师兄的肩膀上又絮絮叨叨了起来。
“我去扬州城接完我娘亲就回来,这一来一回,不出半个月。”师兄安慰我道。
“好,那我就在山上等你,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就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就没有给我做我最爱吃的西湖醋鱼了,你可得早点回来。”我边说边咽了咽口水。
“小吃货,师兄走之前,一定给你煮一大锅的醋鱼,你每天只能吃一块,等醋鱼吃完的时候,师兄就回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充满宠溺。
“你不许骗我”我继续说道,我害怕他像师父一样,一走就是大半年,当初师父走的时候,也是说一个月就回来。
师兄没有再接我的话,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图腾,不过有个字,我却是认识的,菀,叶菀的菀。
师兄把玉佩交给我,说这是我娘临时之前交给师父的,师父下山之前交给他的,现在他也要下山,便把这块玉佩还给我。
他那个表情更像是在交待后事,我哭了起来,我不敢接那块玉佩,我怕再也见不到师兄了。
第二天早上,师兄还是下山了,他真的给我准备了一大锅的醋鱼,桌子上放着那块我没有接过来的玉佩。
我便在山上等着师兄回来。
我遵照师兄的嘱托,每天只吃一块醋鱼,醋鱼吃完了,他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便决定下山找他。
出了杭州城,我便一路往扬州走去,路上遇到好多逃难的人,他们说清兵连攻数城,已经打到扬州城了。
师兄就在扬州城,我更担心了。
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南边跑去,看到我一路向北,纷纷劝我不要去,可是我师兄在那里,我不得不去。
在走到泰兴境内时,我渴得厉害,便找了个河边,打算装些干净的水。
但是看到河水的那一瞬间,我有些害怕,那水上飘着血迹。
我顺着那血迹找去,发现在草丛里躲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腰间佩戴着一把白狐刀,身上中了箭,躲在草丛里奄奄一息。
师父经常教导我们,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一个大活人就在我眼前,我岂能不救。
我走近,想帮他把箭拔出来,却不曾想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更是拼命想拔出腰间的白狐刀。
但是他实在太虚弱了,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我,眼里充满了惊恐。
“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我安慰他道,听完我这话,他眼里的敌意才稍微减弱。
我帮他把箭拔出来,又给他止了血,可是他伤得太重了,我又不懂医术,只好把他带到镇上,找大夫医治。
他身上没有带银两,我也没有,为了救他,我只好把玉佩给当了。
他伤得很重,在床上躺了几天才醒了过来。
在他昏迷的时候,嘴里总是念叨着“额娘,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再加上他的装扮跟我们不一样,剃着头留着辫子,虽然他带着帽子遮掩,但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我还是发现了。我知道,他不是汉人,他是满人。
醒来后,他告诉我,他是个商人,此次从北边到南边做生意,路上遇到土匪,货物和钱财被抢,他侥幸逃了出来。
他的家丁找了过来,叫他十五爷,他说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排行十五,我一听,能有十五个儿子的,那定是大家族。
见他没事,又有家丁在身边,我便与他告别,继续前往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