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古生，久居池中，年已高，命垂。
一日大梦，醒来幡然。
梦时他乃年少，为半空娇子，受重视。他看四周，乃是一片陌生境地，百树齐立，花香突袭。
阁识双眼迷离，他怎么揉都看不清。朦胧不清之际，瞧见树中有一身影，逐渐明晰。
“是谁？”阁识警惕开口。
那是一老妪，好像听到了，笑着转过头来，“你啊，我还以为你不愿再归来。”她乐呵呵地说。
“老生认得我？”阁识疑惑开口，但却没有得到回答，老妪背过身，老实种花树。
阁识刚要前去一探究竟，却被一生擦过。那小生跑得飞快，径直冲去老妪身旁。
她无比欣然，阁识确信。而老妪是看她才颜开眉笑，而并非瞧见陌生自己。
“你这野妠，总到处跑。”老妪无奈地说。
“你整日种此些花树，可有确实之用？”
“避虫鼠，解殇毒……”
“我全数知晓，且听我与你讲，树的那边立着好大团影子，似你说的那云，不对，还似风，总之壮观。”
那小生谈来津津，咀嚼有味，脑海还回忆起场面来。“那灰谷飞出来一般，你该探眼一看。”小生嘀咕着。
野妠，难道是阁笒？将军阁识暗想，目光回归二生身上，注意二生谈话。
只见老妪听闻灰谷，脸色巨变，“可当真？带我去看。”
老妪立马停下手中细活，随小生前去，她走路着实踉跄，总觉蹒跚两步便要倒地，可实在结实。
“那边，那边，就在那边。”小生边说边拉着老妪走，阁识也随之踏步而去。
无生察觉，待他们前往灰谷处时，身后花树渐速枯萎，继而迅速凋零一片。而眼前，变了天，一波黑色墨浪滚滚而来。
“就在那。”小生惊喜大喊。
老妪没回答她，只紧紧拉着她的小手，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一团黑影，会是哪里来的？”
还没等老妪反应，那影便消失了。
“消失了？真是作怪，”老妪感来虚惊一场，便拉着小生急匆匆归去，“快回去了，花树还未埋沙。”
二生背影消失在阁识眼廓，阁识独猜，那影定是诗以，而那次见面，应是阁笒与诗以初见。一切不言，却早已有定。
画面又一帧，到了另一个地点，那是芜族居住享乐之园，仍然依傍山林。
届时老妪不再出现，阁识模糊察觉，好像她已经亡去。事实如此，阁笒独自眼红，拖着“沉睡”的老妪走着，她走向深渊。
到芜崖下面，她望眼看过去，那一片片亡洞，藏着一个个亡身，他们凝视她，像在行一庄严古礼。
她害怕得哭出来，她边拖老妪边哭，一直拖到最里面的洞口。此时亡洞仅有两空处，按老妪所言，她们以后都得躺进其中，最后被石头埋葬。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得将老妪放进洞，她泪流满面，跪其面前。
“我不想埋了你。”
“你起来。”她轻声地说，已经没了气力。
见老妪不吱声，她无奈，“你能不能起来？起来好不好？”
她安静下来，几秒后，回声结束，四周也彻底安静下来。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她的泪水横流，汗涔一片，融在一团，分不清。她只胡乱抹着，哽咽着说，呼吸都有些急促。
“我求求你，我不想埋你啊。”
“现在只我自己，我很害怕，你醒过来，”她碎碎念着，边又捡起旁边大小石子，慢慢堆砌起来，“这石头可大，我这就为你行石洞之礼。”
“你总说会被埋掉，也没说要我埋你啊。不过也好，那些花树，以后我都拔掉，叫你伤心。等哪日，你有心忆起，就爬起来怪罪我了。”
她说着，流着泪，继而睡在了洞边。
天黑了，又亮了，一切静谧得不像活地。而这一帧很突然过去，阁识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生便已回到芜林。整日，除了采种花树，她没有其他事情做。
反反复复，毫不倦怠。
一日，她只身拖着一颗大芜析树，要走。阁识不知道她要何处，只移步跟着她去。
一路坡高石砌，洼洞涟漪。阁识几近想扶她，却因摸不到而放弃，最终她自己爬了起来。
直到一个大石洼，她没垮过去，跌了进去，便爬不出来。谁能拉她出去？这里生命枯竭，亦无生可助，可她心透死，亦不想活。
待过半日，并未呼叫一句。
“你出不来？”
邃然，空中传来一阵鬼魅飘浮的女声，随后显明真身，俯视其身。
“为何不喊？”阁笒无语凝噎。
“独自快活了百年，本女也不想多管闲事，省得以后拖一累赘。你没活的意思，本女也不助你。”
她便决绝穿出林去，不见踪迹。猝地，阁笒没有喊。
半日后，阁笒还在洼中，她就没想活下去。那女又归来，“你当真想死？那你真得失望了。”
“你得陪我说话。”
阁笒这时有股说话的冲动，却发现自己发不声，喉咙打开之时，风沙沙地钻进去。四周却是静的。
“难道你不会说话？”她问。
阁笒还陷入失言懊恼的泥潭中，并不与面前那女计较。
“可惜，伸出手来。”
阁笒并不愿意。
“为何不愿？你要死得这么随意吗？”那女疑惑地问。阁笒突然恍觉，她还得行石洞之礼，绝不能如此亡去。
况花树还未种齐，她是为了种芜析树而摔进来的。她若亡，她喜爱的殇竹将孤独一世。
于是她终于伸出了手，那时，她的确渴望那只手。那女拉住了她，她牵住了那女，从此她们陪伴彼此。
再过不久，两生入林，芜林受害，毋女噬生，一切才变得荒谬绝伦。而为她清白，阁笒造四台，跳下婛园的最后一刻，还在伸手，她只想牵住她的手。
梦境完，将军醒过来，不知又过了几日，半空拉下古生序幕，将军一睡千古。
……
本篇完。
后记为新篇，千年之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