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中烧的咆哮，回荡在寂静的院落里。
然而回应姜乾的，只有瑟瑟的树叶声。
死寂，空前的死寂。
偌大的姜家老宅，从建成之日，到现在都没有这么死寂过。
姜乾的心，一瞬间沉了下来。
那双苍老的眸子，也从愤怒，转为不可置信，到最后，骇然失色。
“爷爷，我以为您是了解我的。没想到，您越老越糊涂了。”
姜少卿微笑着，笑容阴冷：“还是说，您从来就没将孙儿放在眼里？您不相信，我可以掌控这个家族？”
“事实证明，我能掌控，而且掌控的比你更好，更绝对。”
“比如现在，你的人呢？怎么一个都不出来？他们是不敢？还是死了？”
“你看，你连猜，都猜不到啊。”
姜少卿说着，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扶着石桌，来到了姜乾面前。
俊秀的脸庞，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讥笑，扫视着自己这位亲爷爷。
他的神色，逐渐变得狰狞，扭曲。
“我都跟您摊牌到这个份上了，您竟然觉得，我连后手都没有准备？您竟然还以为，姜家还在你的掌控之中？”
“爷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单纯，可笑了？！”
砰！
他猛然抬手，按着姜乾的脖子，将其脑袋狠狠的磕在了石桌上。
阴鹜的眸子，散发着强烈的杀机，宛若实质。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到这一步了，还不将家主之位给我？！”
“是我不够优秀吗？！是我没能力，没手段吗！？是你，是你太自私！太看重颜面！
是你不愿放权！”
“你把家主传给我父亲，是因为他好掌控！你不敢传给我，是因为你知道，你掌控不了我！”
“姜乾，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自私，因为你的独裁，老子被你毁了？！”
姜少卿双目猩红，喷薄而出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死死的将姜乾的脑袋按在石桌上，脸色狰狞，嘶声低吼道：“你若早点把家主之位给我，我就能使用更多的权利，调动更多的人手。”
“许长生，能活到现在？！”
“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的人生！你说要为我报仇，仇人呢！？你杀了吗？！”
“他现在活的好好的，搂着总裁老婆睡觉呢！而我，连踏马女人都享受不了！”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知不知道？！”
姜少卿彻底入魔了。
癫狂而暴戾。
此刻，在他手中的不是姜乾，不是他爷爷。
而是间接毁了他的凶手。
他恨不得食其肉，允其血，将其生吞活剥了。
他对姜乾数十年来的谆谆教导，毫无感激。
反而对对方一次失败，一次错误，恼恨到了极致。
在他看来，姜乾输，是因为蠢。
而他落到这个境地，也是因为姜乾不在乎他，不看重他。
不然，又怎会允许许长生，如此折磨他之后，还能活着？
他从没想过事情的起因，是他心胸狭隘。
也从没想过姜家落寞至此，是许长生太强。
他的心理已经畸形，思维已经扭曲，仇恨和杀戮，完全冲垮
了他的理智，也摧毁了这二十多年来培养出的人性。
“嗬~呵呵~”
石桌上，姿态屈辱的姜乾，笑了。
老泪纵横。
却笑的弯下了腰。
“报应啊！报应啊！哈哈哈哈！”
“这就是对老夫此生所为的惩罚？”
“好！好得很呐！”
他用力挣脱姜少卿的束缚，苍眸凛冽的盯着对方，寒声道：“不孝孙，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连老夫一块宰了？”
姜少卿喘着粗气，目光阴戾，却一言不发。
姜乾冷笑连连：“这个问题我不该问，因为你一定会杀了我。”
“走到这一步，你已经没了退路。”
“不杀我，你必死无疑，杀了我，你才能彻底掌控姜家。”
“既然知道，何须再问？”姜少卿冷眸而视，杀意涌动。
姜乾重新坐会石凳，讥声嘲讽道：“老夫此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从你那些兄弟中，选中了你。”
“我若早知道你是条白眼狼，是个畜生，我当初就应该让你淹死在池塘里！”
“是么？”
姜少卿冷冷的注视着对方，讥笑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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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老夫跟你这种杀兄弑祖的畜生，没什么好说的，想动手，尽管来！”
姜乾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从当年那个混乱的年代拼杀过来的老人，有哪个畏惧死亡？
陈老爷子，韩老爷子，甚至包括小老太，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年冬天，我失足落入池塘，是您救了我。”
“无论您这些年对我如何戒
备，如何警惕，我始终欠您一条命。”
“看在这条命债的份上，我给您一个体面。”
啪嗒！
姜少卿面无表情的抽出匕首，丢在了石桌上，神色漠然道：“您自行了结吧。”
“嗬~老夫是不是还要磕几个头，谢谢你？”
姜乾冷笑出声，拿起刀柄，苍眸泛着寒光。
他看了眼行动不便的孙子，又不动声色的观望了一下四周。
眼神中的杀意，升起，又扑灭。
来回往复。
可最终，却只留一句轻叹。
这个孙子，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他太了解对方了。
没有万全的把握，对方不会行如此愚蠢之事。
刀在他手，可命，却在对方手里。
他没有半点机会。
“临终前，老夫最后再教你一个道理。”
姜乾抬眸，神色淡漠的扫了眼孙子，口吻平静道：“行善莫愚，行恶莫怯。”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回头，因为你没有回头是岸的机会。”
“那许家小子，我看着也讨厌，若是可以，尽快让他下来陪我。”
“我怕在黄泉路上寂寞，连个嘲笑的人都没有。”
噗嗤！
话毕，刀落。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姜乾平静的，果断的，将短匕插到了自己的心脏中。
顷刻间，气息断绝，一头栽在石桌上，再没了呼吸。
姜少卿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直到确定对方彻底身亡，方才趔趄两步，扶着石桌坐回了原位。
他一言不发，神色孤寂。
沉默着将整理好的棋盘，拿到了石桌上。
这一次，他依
旧执黑先行，落子天元。
“落子无悔，我明白的。”
“放心吧，不会让您等太久。”
“我和他，总会有一个下去陪您。”
……
铃~
铃~
铃~
刺耳的铃声一阵又一阵，犹如晨钟鸣鼓，吵的人心烦意乱。
许长生迷迷糊糊的将手机拿到耳边，接通，梦呓般回道：“说。”
“生哥，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的赵无极，神色凝重，口吻无比肃然。
“哦，你爷爷诈尸了？还是你奶奶续弦了？”许长生抬了抬眼皮，困得要死。
赵无极没空跟对方瞎侃，径直回道：“姜乾死了。”
呼~
许长生豁然起身，坐直了身体。
被褥带动一阵狂风，连秀发都吹的蓬松了。
“发生了什么？”他一边点烟，一边凝声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姜家封锁了消息。”
“但有线人称，是心肌梗塞，不治而亡。”
“一开始，我怀疑这是姜家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可仔细想想，昨晚老家伙受了那么大刺激，也不是没可能。”
“我觉得这事透着邪乎，所以就赶紧告知您一声。”
赵无极语速很快，嗓音十分凝重。
“老家伙混迹江湖数十年，一次失败，不至于气的心肌梗塞。”
“派人继续打探，弄清楚昨晚姜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长生目光微沉，脑海中有条线，漂浮着，想抓却抓不到。
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另外，盯着姜少卿，他近期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事无巨细的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