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鱼终于放松下来,一大早便束胸换上道袍往府外而去,让海棠也穿上道袍跟在身边,一起走街串巷。因算卦灵验,名声不小,所到之处总会引来拥堵,就是县令到此也没有这般热情。
至于锦衣男子,早被忘到了九霄云外。然而对方不仅没有忘记,还命人在城中四处贴满了捉拿告示,理由是假扮道士装神弄鬼。
雅鱼忙着赚钱,根本没有注意,就算看到也不会认为那告示上的丑道士会是自己。百姓们虽然知道官府在缉拿人犯,可雅鱼算卦灵验声望极高,有活神仙之名,任谁也不会把她与骗子联系在一起。一个上午下来又是赚的盆满钵满。
待人群散去,主仆二人终于闲下来。此刻已是晌午,雅鱼悠哉悠哉地走在前方,海棠则扛着一个巨大的袋子跟在后面。
“海棠,走街串巷是不是比摆摊生意更好呀?”赚了这么多钱,雅鱼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海棠闻言嘴角抽了抽,万分不解,“小姐,您是侯府嫡女?哪还缺这点儿钱呀?”
雅鱼不以为然,“你懂什么?侯府嫡女有什么了不起?再多钱还不是家里给的,又不是自己挣的,能靠自己的本事去挣钱,那才叫厉害呢。”
她自幼上云鹤山拜师学艺,在山里自是清修,观里不让带丫鬟和俗物,万事皆靠自己,打小便十分独立。既是做道士自然要学本事,山医命相卜,不说一一学会,总要会那么一两样,算卦便是师父传授她的看家本事。她虽在山里修行,却也常随师父师兄下山历练,摆摊算卦更是常有之事。打小便知道,自己挣钱自己花,既是本事,更是本分,这样的生活既充实又自由,她早就习惯了。京中那些贵女们的做派,她是万万学不来的,更不愿与他们结交。好在家里人并不拘着她,知道她自由惯了,也就由着她。
海棠的眼里冲满新奇和崇拜,“小姐可真厉害!”说完又拉着雅鱼的袖子请求到,“小姐做的事可真新奇有趣,以后小姐去哪儿可都得带上海棠呀。”
“哦~”雅鱼戏谑道,“上哪儿都要带着你呀,咱们海棠道长也学会算卦、看相了?”
海棠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哎呀,小姐,您就会打趣海棠。海棠虽然不会算卦看相的,但关键时刻能保护小姐呀。”
雅鱼噗嗤一笑,刻意将海棠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这小身板儿,确定能保护我?”海棠虽大雅鱼一两岁,但个子却着实有些矮小。
海棠闻言“哼”一声,抬头挺胸,双手叉腰,“小姐莫要看不起人,海棠当然能保护小姐了。”
雅鱼好笑道,“好,好,好。看得起你,看得起你,我家海棠可是最厉害的丫头呢。”
逗过海棠,雅鱼仍旧悠哉悠哉漫无目的的走着,海棠提醒到,“小姐,此时已是晌午,您也饿了吧?不如咱回府去。”
“欸,你这么说我倒真的饿了,不过这般早回府有什么意思?走,小姐我带你去吃揽月楼最拿手的招牌菜芙蓉八珍鸭,那味道包你吃一次便终身难忘。”二人正欲改道去揽月楼,不料却被一群官差围住,直接带进了大理寺。
昏暗的牢里,墙壁上挂着一小盏油灯,忽明忽灭,二人被绑起来等待着审问。前方不远处的长桌上放满各种刑具,斑驳的铁锈上血迹斑斑,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旁的油锅冒着热烟在火炉上滋滋作响,几个五大三粗的狱卒长得凶神恶煞,主仆二人心里不禁直打寒颤。
这时,一个穿着大红色官袍的年轻男子缓缓出现,此人虽相貌英俊,却一脸冷厉,不可侵犯,正是前些日子抓捕雅鱼的锦衣男子。
官员三品以上可着红袍,一品大员着紫袍,大理寺最高品阶的官员为正三品大理寺卿,此人定是大理寺卿崔洁。雅鱼心中一咯噔,实在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惹上了这人。
“见过大人。”见到崔洁,几个狱卒顿时变得无比恭敬起来。
“嗯。”低沉悦耳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大人,您请坐。”两个会来事儿的狱卒很快搬来一张椅子。
崔洁应声缓缓坐下,那日的儒气和贵气荡然无存,只留下一身冷气和杀气。
“说。你们是何人?为何假扮道士装神弄鬼?”声音依旧悦耳,却压迫感十足。
“大人,贫道姓季名玄一是云鹤山嗯九仙宫道士。”雅鱼故作镇定,说完又看向海棠,“这是贫道的师弟,唐玄玉。我二人的确是道士,我想大人对我等有所误会。”
“误会,呵呵。”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却令人心中生寒。
“呵呵。”雅鱼干笑两声,“的确是误会,我们是被冤枉的,还请大人明鉴。”
被绑在一旁的海棠慌忙应和道,“对,对,对。我们的确是被冤枉的,请大人明鉴。”
“哦~是吗?”崔洁忽然笑了,笑的意味不明,炉光闪烁下,眼底森冷如冰。
主仆二人不禁有些发慌,连连保证,“是的,是的,千真万确。”
“大人,千真万确。”
崔洁显然不信,缓缓起身,居高临下,步步逼近,他身形高大,顿时将雅鱼整个人笼罩住,让人倍感压迫。这时,一股沉香的馨香味弥漫开来,混杂着年轻男子独有的气息,猝不及防地钻进雅鱼的鼻子里,雅鱼不自禁脸变得滚烫,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忽然,头顶传来男子冷冽的声音,“你们,没有喉结。分明是女子,却为何扮做男子?若非行骗何以隐瞒身份?”
雅鱼闻言猛的一抬头,惊呆了,自己女扮男装一年多,从未被人发现。没想到竟被崔洁一眼识破,怪不得年纪轻轻,能如此位高权重。见雅鱼沉默不语,他继续逼问,“说!”
雅鱼讪讪一笑,“贫道二人的确是女子。只是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不得已才女扮男装,并非招摇撞骗。”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没有招摇撞骗是真的,可女扮男装却并非是因为行走江湖,而是为了减少麻烦,不愿暴露侯府嫡女的身份罢了。
破过无数大案奇案的大理寺卿崔洁,自然不是那般好糊弄的。
“如何证明你们没有招摇撞骗?”
“这京城里的百姓皆可作证!”这时雅鱼斩钉截铁,忽然有了底气。
“呵!百姓们皆为你等神棍所惑,如何能作证?”崔洁冷笑。
这下,雅鱼有些气了,质问道,“大理寺卿崔洁崔大人又如何证明我等是神棍,是骗子?难道仅凭一个喉结,亦或是你的臆想?”
“大胆!小小草民竟敢诽谤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一个狱卒大声呵道。
“臆想?”崔洁有些怒了,“哼!好个骗子,巧言令色。刘虎,用刑!”说完一拂袖转身回到坐椅子上。
“是!大人。”
这刘虎长得牛高马大,一身赘肉,只见他从一堆刑具中拿起一根浑身长满刺的钢鞭恶狠狠的走向雅鱼。
“你,你这是滥用酷刑,屈打成招!”雅鱼既恐惧又愤怒,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控诉。与此同时,钢鞭即将挥下,海棠吓得连连求情,“大人,师兄他向来口不择言,求您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退下。”
坐在椅子上的人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
唤做刘虎的狱卒闻言放下手中的钢鞭,退到一旁。
就在二人以为他改变主意,正准备松一口气时,他却猛然站了起来,直竞走向放满刑具的桌前。二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他那细长白净的手指一点点划过桌上的刑具,挑出一件不知名的刑具握在手中,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甚是阴森恐怖,“凡入大理寺者皆需过十八关,所谓十八关便是十八种刑法,这是规矩。”他顿了顿,眼中寒气逼人,“想必你们对这此并不清楚,张彪,你来介绍。”
“是!大人。”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狂膘大汉恭敬地站了出来。
“大理寺一共有八十八种刑法,十八关只是最普通的刑法,第一关,夹手指。第二关,跪冰块。第三关,灭火炭,呵呵,就是让嫌犯用赤脚熄灭炭火。”唤做张彪的狱卒越讲越得意,不禁眉飞色舞,“第四关,石上舞,让你等在细碎的石子儿上跳舞,也是赤着脚,哼哼,只要脚一上去,那泡儿便噼里啪啦地炸开,那滋味,哈哈哈哈。”
这时不远处正好传来一阵阵惨叫声,这是有人在受刑呢。主仆二人浑身直打寒颤,心中暗骂道,真是变态。
见二人害怕的样子,那张彪更加激动地描述着,讲到精彩处脸上的肥肉也不禁抖动起来,“第五关,金盆洗手。就那儿,把手摁进油锅里,嘶,好玩儿吧?第六关,挑手筋。第七关,剁手指。第八关,老虎椅。角落里那把椅子,看到没?上面的钉子是不是特别有趣呀?哈哈,只要来了这儿呀,皇亲国戚也得坐上去,啧啧。”
正当张彪讲的起劲时,突然一名狱卒向崔洁禀报,“大人,陛下有旨宣您进宫。”
他摆摆手,这名狱卒当即退下。
“仔细看管嫌犯,待本官回来亲自监督用刑。”交代完便快步离去,留下张彪继续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