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道长,您真是神啦”!
一条小巷子里,一个身着灰色短衫露着胳膊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对着一个摆摊算卦的年轻道士拱手感谢。
“俺家厨房果然在三月初三巳时三刻倒塌了,幸好您神机妙算,让俺娘子避开了,否则俺娘子就没命了,您真是活神仙呀”。
男人话音刚落,一群看热闹的人立即就围了上去,小巷子瞬间变得嘈杂拥挤了起来。
大家议论纷纷,这个说,季道长算出自己家的母猪难产;那个说,季道长算出自己今年终于结束单身汉的生活,如愿脱单;又有人说,季道长帮自己躲掉了血光之灾;还有人说,季道长师从云鹤山清风真人,有真本事。总之只要找季道长准没错,这么厉害的人说是神算子也不为过。
男子继续说道,“您大慈大悲救了俺娘子的命,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请您务必收下”,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篮子鸡蛋往道士怀里塞。
年轻道士一身青衣,不过十四五岁,眉如远山,眼如点漆,身材略微清瘦却面容润泽饱满,他气质出尘,微微一笑,倒真有些仙姿。
“贫道替人算卦,已收卦金,断无再收之理。”说罢,轻轻将篮子推了出去。
周围的人纷纷称赞道士不仅算卦灵验,而且品行高洁不贪图钱财,是个真正的方外之人。
男子见道士不收,急了,“道长您不收就是看不起俺!”说完,把篮子使劲往道怀里一塞,转身就飞快地跑了。
道士叹叹气,一脸无奈。
见道士得空,更多的人围了过来,就连做生意的小贩也跑了过来,纷纷请求道士给自己也算上一卦,一时间小巷被堵的水泄不通。
“季道长,请你算一卦,我今年可否高中”?
“季道长,我何时可以发大财”?
“季道长,我要纳几房小妾才能生出儿子”?
“季道长……”
“季道长……”
“一个一个来,不着急,不着急。”道士拿出三枚铜钱置于掌中,双手快速摇起来,哐当几声铜钱一一落在桌上。
原本闹杂的小巷此时瞬间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死死地盯着道士手中的铜钱,生怕错过一卦,哪怕不是属于自己的卦。铜钱一次又一次的落下,发出哐嘡哐嘡的声音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就像随时在敲打他们的命运一般。
过了很久,人群终于散去,他们怀揣着各自的命运离去,或喜或哀或无奈。原本空空的桌子,此时早已堆满了钱财。
此时此刻,道士终于不再掩饰脸上的喜悦,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钱袋子,三两下将桌上的钱财全装进了钱袋里。随后喜滋滋地提着鸡蛋,哼着小曲,慢悠悠的朝西大街去了。
本以为无人发现自己的这贪财的模样,殊不知,此时此刻对面酒楼雅间里正有一位身穿湛蓝色锦衣的公子,正仔细打量着他,尤其是看到了他那洁白光滑没有喉结的脖子……
只见他微微一笑,英俊贵气,却笑不达眼底,犹如冬日寒潭,不带一丝温度。一挥手,几名官差打扮的人便悄悄地跟上了上去,而道士却毫不知情……
这年轻道士自称姓季,名玄一,说是云鹤山九仙宫道士,因下山历练来到此处。常来这琉璃巷摆摊算卦,所算之事无不灵验,渐渐有了些许名声,人称活神仙。每每出现皆是人满为患,无不赚的盆满钵满,收摊之后既不喝酒,也不风流,喜欢吃茶听书,有时也会在街上闲逛。
这不,道士又来到这茶肆里,掌柜见状热情的迎了上去,把座椅板凳擦的干干净净,又讨好道,“活神仙,您请坐”,转头立马吩咐小二,“给活神仙沏壶好茶,再来一盘点心”。
“好嘞”!
来这里的人不只是吃茶,这里有个说书人口才了得,他说的故事皆是精彩绝伦,且总有说不完的故事,也因此吸引来很多人。
今日说的竟然是那传说中最不近人情的大理寺卿崔洁,甚是有趣。
“话说大理寺卿崔洁崔大人,出身名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幼饱读诗书,武艺超群。年方十四便高中状元,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我天盛第一娇子!”那说书人说的绘声绘色,就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好!”年轻道士率先鼓掌喝彩。
茶楼里的众人也纷纷鼓掌喝起彩来。
“活神仙,您的茶和点心。”小二弯着腰轻轻放下,又讨好的笑道,“您可还有吩咐?”
道士笑着摆摆手,继续听着说书,小二立马识趣地退下了。
“陛下爱重不已,当即任命为大理寺丞。”
“崔大人不负皇恩,铁面无私,屡破奇案,不到半年便官拜大理寺少卿,如今更是正三品大理寺卿,如此前途无量,可谓当世第一人!”
“既然陛下如此爱重他,让他去六部岂不是更有前途?在大理寺官再大也不过正三品,哪有有一二品大员风光?”台下一人不以为然道。
“这位兄台言之有理。”一人附和道。
“欸~此言差矣,大理寺卿行审理百官之职,虽是正三品,却比正一品的官儿还要威风。”说书先生立马反驳了回去。
道士听了,微微一笑。这说书先生说的倒没错,大理寺卿的确权利极大,如此年轻,确实深得陛下爱重。但陛下爱重崔洁不仅仅是因为惜才,陛下最看重的是忠诚。前任大理寺卿汤毓敏就因勾结端王意图谋反而被处死,而崔洁恰恰从不与任何人交往过密,向来铁面无私,因此才被陛下委以重任。
这时,一人好奇道,“那你说说崔大人都破过哪些奇案”?
“对呀,你倒是说说”!
“快说,快说”!
大伙儿兴致勃勃,不断催促起来。
“要说崔大人破获的案子,首当其冲便是端王谋反案,”说书先生继续兴致勃勃的说起来,“想当初端王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私制龙袍,策反禁军,意图谋反,幸得崔大人明察秋毫,密奏陛下,这才让端王阴谋败露,否则,这天下便要易主了!”
道士听到**处再次和众人一道鼓掌喝彩,哪里还能看到那超凡脱俗的高人模样。
“还有宰相张和卖官案、勋贵私卖五石散案、漳州巡抚灭门案……哪一个不是惊天大案!”
说书人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崔洁的丰功伟绩,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道士见天色已晚,随手掏出一把铜钱放桌上,提起鸡蛋潇洒地走出茶楼。
一出门又哼起了小曲,慢悠悠地回家去。
穿过一排冷清清的小铺子,来到一条更为幽深的无人巷,猝不及防被突然冒出来一群官差围住,为首的是一位穿着湛蓝色锦衣的年轻男子,不像是普通的官差,他面如冠玉,静如幽潭,一身贵气,贵气中带着几分儒雅,儒雅中又带着几分冷厉。
“拿下。”他轻启朱唇低低的声音极为好听,却不带一丝感情,微微一挥手,两名官差们立马捉住道士,慌乱中篮子掉地上鸡蛋打了一地。
此时,一名官差踩到打碎的鸡蛋不慎滑倒,滑倒的同时又撞倒好几名官差,官差又撞到官差,一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道士趁机挣脱转身逃跑,锦衣男子见状一个飞身将刀架在道士的脖子上。一阵微风拂过,拂不过道士的恐惧,却拂来一阵淡淡的沉香气息,不,还混杂着年轻男子独有的气息,猝不及防地钻进了道士的鼻子里,久久无法散去。
就在道士愣住时,锦衣男子将他交给两名官差。
“带走!”又是毫无感情的声音。
“我是良民,你们抓错人了”,道士拼命的挣扎起来,“你们不能抓我!”可官差紧紧地架着他,欲强行带走。
“救命啊!救命啊!官差无故抓人啦,放开我!放开我!”道士急的脸都红了,一边挣扎,一边求救。走在最前面的锦衣男子毫不理会,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风中,宽大的衣袍随风摆动,和那散不尽的……沉香气息……
就在道士近乎绝望之际,一白衣公子飞身而下,迅速打倒几名官差,一把拉过道士,锦衣男子正要上前,只见白衣公子一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道士和自己的口鼻,一手飞快地撒出白色粉末,趁乱带着道士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