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这次远行，接回来的人呢？”
稚气未脱的童声入耳，霓裳下意识地不悦蹙眉，李敬这个人就是这样，口无遮拦，在霓裳看来，他是一个缺少教养的孩子。
李墨再不济，他也比不上他父亲端方持重，不过，他倒也不是坏人，前世逃难的时候，并没有因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为难自己，何况现在他只是一个孩子，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关心一下李墨对自己的安排？
李墨坐在上首，将二人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一个对其好奇和试探，一个对其淡漠疏离。
他想到前世自己死时，姜氏对自己说，她在乌鸡汤里放了血枯草。血枯草生长于遥远而神秘的苗疆，是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最好的慢性毒药，极难寻找，价值不菲。
李墨扫了一眼姜氏，道：“姜姑娘，住处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路舟车劳顿，早点回去休息吧。”
霓裳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李墨，又垂下头，上一世记得第一次自己来李府的时候，听到李墨这样说，心情是很难忘的。
现在，自己该不该感激他，霓裳真的不知道了。
这些时日来，她心里一直压着一件事。李墨打算娶她，但她却是不打算嫁给李墨了，所以，她要在李墨未挑明婚事之前，表明态度。
霓裳螓首微垂，真心感激道：“世叔，谢谢您。”
她侥幸地想，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让李墨不好意思提那件事了。
李墨挑了下眉，未纠正，只是突然道：“回住处安置吧，我晚会过去看你。”
看她？
霓裳一愣，有些意外。身后的婆子却已经上前接过她的细软，带她回去了。
从江南买来的丫鬟，青荷青籽她们早于霓裳，先来到李府了。
两个丫鬟老实本分，那天突然看着她突然被人那样给劫走，均是害怕不已，照了李墨的吩咐京城后，这几天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为以后担忧极了。才短短几天功夫，原本饱满的身体也瘦下去了不少，这会儿见到霓裳平安归来，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
一番关心后。丫鬟们重新打开箱奁，铺设用具，预备住下来了。
这处小院子，位于李府的地广人稀的北院，屋舍被人里里外外收拾过了，里头已经看不出半点长期无人居住的痕迹。
霓裳坐在榻上，看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齐齐站成两排，介绍自己。
一个年岁略大些的媳妇首先介绍自己道：“奴婢殷春，姜姑娘唤奴婢一声殷婆子就是了。”
“奴婢问荷。”
“奴婢青荷。”
“奴婢青籽。”
……
霓裳已经认识过她们一次了，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多问什么。
众人仿佛也被提前告知过了，十分守规矩，在霓裳面前一点也不过分说笑嬉闹。
当晚霓裳沐浴。
她洗澡比较勤快，在家里时，就算是严寒冬天，只要平常在家有条件，必定两日一大洗。反正姜家家大业大，不过是让厨房多烧几桶热水的事罢了。
这里的浴房和霓裳住的寝房相连，中间以一扇屏风相隔。丫鬟们将一桶一桶的兰汤倒进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大浴桶里，那个叫问荷的稳妥丫鬟帮霓裳卸开发髻，脱去衣裳，示意她进大浴桶。
霓裳脸红了一下，提出一个人就可以了。
年长她几岁的问荷微微一笑，退出了浴房。
霓裳迈腿进了热水里，缓缓地靠着桶壁坐好，热水慢慢地浸泡到了她胸口上方，一头瀑布般乌亮的头发散开，漂浮在水面上，随着霓裳划水动作微微起着波动，若有暖流轻轻在她胸口肌肤流淌，微带舒意，她整个人泡在里头，暖洋洋的。自己用十指交叉于头皮之上，轻轻地揉压头发，这一刻，多日来积攒的疲累得到了松减。
不到一刻钟，霓裳听到了外头有人交谈的声音——
“老爷，姜姑娘正在浴房沐浴……”
丫鬟的声音随之传来，话音里能听出尴尬。
霓裳绷紧了玉背。
“哦？那进去叫她洗好了便出来，我等她。”
李墨说完，似乎人未走，而是找个地方坐下了。
立于四角灯台上的烛火微微晃了下。弥漫着香软雾气的这个房间里，随着他的突然到访，空气仿佛也迅速地凉却了下去。
霓裳蹙眉，体温迅速地凉了下去。男女不单独同室，这里不仅是她一个闺阁女子的住处，天色也已经很晚了，他一个男人，竟然这个时候来屋中找她。
霓裳心中蓦然生起一阵恼怒，这和被人非礼有和区别？
“哗”地一声从浴桶中站起，水面上徜徉地映出一具极其曼妙**。少女散发赤身站立，方不过双八年纪，身段虽不及成熟妇人丰熟，却胸臀浑圆，腰肢一握，玲珑粉嫩，配上一身柔美无暇的肌肤，耀目若雪，美的几令人不能直视。
只是面上带着恼意，垂在腰肢间的一双玉手，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欺人太甚！
李墨太过分了，他肯定是知道这不合礼节的，他居然还这么做！
他怎么可以这样！
霓裳又气又恼，同时又有点感到恶心，这就如同被人冒犯侮辱了一般。
自己匆匆穿好衣裳，对镜将湿漉漉的青丝绾髻暂时盘于头上，以笄固定。对镜见衣妆无有不妥，便出去了。
李墨已在外间的客厅里坐了一个时辰。
尽管霓裳已经竭尽全力隐忍下了怒意的声调，但声音里还是不受控制地带了一丝气恼：“世叔有何事，要在这时见我？”
灯台上的烛火静静燃着，放出暖橘色的光，有薄薄凝着水滴的白色雾气氤氲在眼睫上。
两人中间，只隔着几步。李墨他就这么阴沉地盯着对面站着的霓裳，气氛压抑而诡异。
皮肤上已经留了点湿意，霓裳刚从暖房出来，忽然却感到冷了。她的脖颈被湿润的长发紧贴着，空气里的凉意让自己的肌肤居然冒起了一颗一颗的细小鸡皮疙瘩。
霓裳从未见过李墨这个样子，一时感到有些陌生。
李墨轻笑一声，朝着自己走来。
霓裳肩膀微微一抖，心脏立刻狂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