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老宅。

许是经过订婚宴那一场风波,这一次的婚前议事,倒比订婚宴还更有排场,安保也做得更到位。

季云升来到季谨所说的包房时,已经接近凌晨。

女人都已离开,桌上只有季谨,季云安,季霆风以及白洛南。

季霆风照旧喝得像个二傻子,又因为季谨在一旁,乖得像个鹌鹑。

季云升大喇喇在白洛南一旁坐下,正对着季云安。

两个身形五官肖似的男人,眼里的阴鸷也是如出一辙。

白洛南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俩。

狗咬狗,最有意思了。

但季谨在,互掐的场面注定不会出现。

“阿升来了,还喝点么?”

季谨目光冷冷地看着二儿子,嘴上虽在客气,眉头却自打季云升一来,就没放开过。

季云升自然注意到了,但完全不在意。

“不了,备孕。”

“?”

“!”

桌上其余三人齐齐一怔,表情各异。

也自然都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季谨不知道,疑惑之后就是斥责。

“胡闹!结都没结婚,你备什么孕!”

蓦地,他又想到什么。

“我听说,云安母亲手下的医院,前几天接治了一个病号,说是个漂亮女孩,还说你对她挺上心?”

他看着季云升,有些不敢相信他这样的人,居然真的会对一个女人动心。

季云升将目光从对面转到左侧主位。

一句话便让季谨的试探彻底哑了火。

“老爷子,我看你也是老当益壮,这么有闲心,不如找个四太,再搞个私生子出来,那我和他也算同病相怜,到时我帮你带孩子。”

“!!!”

向来威严、说一不二的季谨到哪里不是人人恭奉,偏偏这二儿子从来不给他这个面子。

“混账东西!”

他一拍桌子,吓得一旁的季霆风一个冷战,酒意又醒了三分。

眼看又要狼烟四起。

季霆风唯恐殃及池鱼,他看看季云升,又看看季云安,最后把目光落到了白洛南身上。

“妹夫,你那儿的水倒两杯来。”

白洛南看了季霆风一眼,知道他这是想打圆场了。

虽然想看他们父子互掐,但今天显然不是时机。

佣人倒了两杯水,白洛南起身,亲自给两侧的父子二人端过去。

季谨想骂一通,又顾及着几个小辈,尤其是刚化干戈为玉帛的外孙女婿也在,也就强压了火气。

他再没有和季云升说一句话。

医院病号这个话题再无人提及。

桌上陷入良久的沉默。

季谨到底年纪大了,几个儿孙又没一个真正让他放心的。

他心累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季霆风虽说不想和他爷爷多相处,但未来握在人家手里,最终还是拿了外套,追了出去。

包房内只剩下三人。

季云升凉凉地看着季云安。

“老爷子居然没问我你这伤是不是我做的。

三弟,多谢你包庇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季云安摸了摸他放在一旁的拐。

“二哥说笑了,这不是姜年找人搞的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为防母亲看出蹊跷,他任由季云升嫁祸于人,愣是一个字都没往外吐。

季云升一早就知道。

不然他这些日子也不能过这么安稳。

“为什么?”

饶是心里有大致答案,他仍是有些不相信。

一个常年病歪歪的人,连自己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

会对另外一个人这么殚精竭虑?

会生怕可能会牵扯到她,而选择不揭发对手?

季云安从容又淡然:“我想二哥猜得没错的。”

“……”

季云升重重倚回椅背上。

目光冷得更厉害了。

他这三弟,还真是一个有力的对手呢。

白洛南看着兄弟二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眼里八卦和算计并存。

季云升扭过头。

“你信不信我待会把他搞死了,直接赖你头上?”

“……”

话说得轻巧,但白洛南知道,季家二三房之间积怨已久,现在再加上黎晚棠在中间。

他的醋意一上来,的确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利落起身,把包房留给他们兄弟俩。

季云安的保镖换了一批,见状就想过来把季云安护住。

季云升嗤笑一声。

真以为他那么傻,在季家老宅就敢对人动手。

季云安自然也清楚,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出去。

然后和善目光再次投向对面。

季云升挑了挑眉。

这狗东西除不得,还一直在眼前膈应人。

真的是晦气。

他点了根烟,心烦气躁地吸了一口。

一口气下去大半截。

季云安温和地笑:“二哥,不是要备孕?”

正吞云吐雾,企图呛死对面的季云升顿了顿动作。

他还好意思说。

他为了黎晚棠,戒了快三个月的烟了。

要不是他想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带走,他能破戒?

想起那事,他心里就不痛快。

他眯了眯眼,眼里杀气毕露。

季云安丝毫不惧。

“备孕还是小事,可可是个爱干净的,最讨厌烟味。”

还说是吧?

眼见季云升的脸色更臭了,季云安的保镖在门口恨不得直接冲过来。

但架势拿了半天,却没见季云升有任何动作。

半晌,才见季云升冷笑一声,把烟淹进了旁边的酒杯中。

然后便捋了捋袖子。

但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

季云升只是重新倚回椅子上,语气有些冷有些硬。

“可可,是她小名?”

季云安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怔了一瞬后如实回答。

“应该不是,除了我,没人这样叫她。”

印象中,应该是她外婆养的那只小狗的名字。

那时他不说他真名,她也就随口诌了个。

季云升目光一沉。

人家俩还有暗号呢?

季云安似陷在回忆里,好几秒后才抬起头。

“二哥,可可和我并没有什么。”

“嘁。”

季云升不屑冷嗤。

用得着他解释?

但耳朵还是不自觉地立了起来。

“可可这次命悬一线,想必二哥也能明白,有些事强求不来。”

心留不住,人更难留住。

季云升眸光黯了黯,想去摸烟,最终还是忍住。

“那你呢,你这副病秧子身体,假如哪天你命悬一线,让她也这样感慨?”

季云安脸色微变,须臾又定下来。

“那就是命数了。”

顿了顿,他又说。

“她要离开,你可以怪自己,怪我,但不可以怪她。”

“她走不成,我也不会离开新罗。

二哥,以后,我们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