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个凶狠的大恶魔
我会打乱小孩子刚拼好的拼图、做法让刚背完书的大学生失忆、在情侣最相爱的时候说出残忍的真相——你们走不到最后……诸如此类，无伤大雅的捣乱……
我知道，神靠着人的信仰而活，恶魔靠着人的害怕。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更害怕同类，而恶魔成了万圣节人们取乐的装扮角色。
所以作为恶魔的我越来越弱，其实弱也没关系，我们早就不和神仙打架了——自从他们用上了法治体系。偶尔我也可以通过申报上天堂逛逛，运气好的话，可以见到漂亮的天使。
有时，埋在被窝里，我会回想那些见过的天使。哪个好看，哪个个子好高，哪个身上香香的……然后我会看看自己——黑黑的皮肤，不知道到底买什么粉底液好，因为之前还没有这么黑；眼睛细细长长，要贴上假睫毛和双眼皮贴才看起来有神一点；矮矮的一点也不威风，穿高跟鞋还会脚疼……
说实话，除了我和我爸妈，我不觉得会有人真的喜欢我。
所以我经常一个人，偶尔有一些朋友，但我也不是很在乎是不是一直有人陪。而且，恶魔嘛，又不是天使，一个人也正常。
如果我是天使就好……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跟皮肤白皙的天使不一样，跟有着明亮的大大圆圆的眼睛的天使不一样，跟身材高挑纤细的天使不一样，跟天使不一样，跟天使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如果我是天使呢？白一号的粉底液应该很好买，不贴假睫毛跟双眼皮贴一定很舒服，穿平跟鞋也能俯视别人好威风。
不用因为青春期发育的身材被指指点点的话，不用追求超多的发量而剪厚厚的刘海的话，不用只被期待变美的话，不用再焦虑得流泪的话，不用再一个人的话，不用担心被落单的话……我应该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恶魔而把自己缩在黑漆漆的角落，捡几个破纸板子作为城堡妄图说服自己这是新的开始。
我有家的，只是我不回去。
也有人说过喜欢我，我透过直径14.2的美瞳看着那几个人的眼睛，一瞬间我看到了很多未来。
所以我不太相信，也不太相信自己会不加修饰地出现在谁的面前。
还好我是恶魔，可以随意地看透人心。天使自从有了法规，在这方面多少受限制——说是这样侵犯他人**权。
有时我也会为自己可以逾越一些麻烦而感到庆幸。
但有些麻烦避免不了，我看着面前明显生了气的天使，还有旁边安慰她的同伴。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直到那个天使气冲冲地走了，剩下的天使围了上来，眼神中带着安慰的怜悯，“没事了，你去窗口那边重新登记一下吧，等下会有人在那边找你的。”
我僵硬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一滴眼泪就要掉下去了，还好又黑又乱的头发遮住了。
我还是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景……就算我是超级大恶魔。
有人好心地蹲下来帮我拾起了一些碎片，“谢谢……”我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哑了。
“你没事吧，这个给你包着……你知不知道办事窗口从哪里走?”
我沉默着摇摇头，喉咙不知道为什么很疼，似乎暂时讲不出来话了。
“我带你去吧，跟着我走。”
……
这个天使的声音真好听，酷酷的又很温柔。我想抬头看她一眼，可惜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我慢吞吞地跟在后边，想着要不什么时候直接溜走算了，反正碎掉的玉……就当是我讲错话的惩罚好了。
“你不要想那个人说的话了，”前面的天使头也没回地说，“那个人平时就那样，不要管她了。我带你去登记，今天晚上住我家也可以，我的房间给你睡。”
她可能回头看我了吧，我却只低着头，忍着越来越快控制不住的情绪。
等登记完，那个天使站在窗口跟里面的人说着什么。
我摊开她给我的手帕，里面碎掉的玉怎么拼也拼不回去。
眼泪砸到碎玉上，我的头埋得更低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喜欢的玉碎掉了，为什么要哭呢？我是大恶魔，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我注意到帕子是有一个红红黄黄的图案，擦了擦眼泪，看清那是一个麦当劳汉堡的图案。
“你喜欢麦当劳么？”
我点点头。
其实我没吃过几次，只是不讨厌。
“等下弄好了我们去买吧，哦对我现在下单，等下直接去拿就好了，你喜欢哪个?这个喜不喜欢……
好温柔的人……
喜欢跟她在一起。
2
太好了，果然是天堂，薯饼居然什么时候都有卖。
我抱着被子，靠在软软的床头上时，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天使会邀请恶魔去家里……
为什么请我吃麦当劳，她很有钱么？还有，都没有告诉我名字，难道这是防备我的手段?我也不会用名字诅咒什么的……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
又是噩梦，凌晨两点半我准时被吓醒。
摸索到旁边热热的身体，我才敢睁开眼。那个天使迷迷糊糊握住我的手问怎么了。我没讲话，她很快又睡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我悄悄把手抽开。又看了看她，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展开翅膀在天上飞的时候，我后悔没顺个毛毯走，半夜还挺冷的。
等我回到我破破的城堡的时候，已经感觉要感冒了。
随着法力的日渐衰弱，我的身体素质也直线下滑。
迷迷糊糊中，我又梦到天使的家，温暖的被子和温柔的天使。今天运气真好，天使她答应帮我找一块新的玉，她睡着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她的样子——小巧高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闭起来的时候可以看清睫毛长长的。没想到看起来酷酷的人，心里会这么柔软。
像梦一样的经历，像梦一样美好。
慢慢地，我终于睡个好觉。
过了几天之后，我还要再上去一下，我有点害怕。那天怒气冲冲的天使，似乎有很多人帮着她……
我又恍惚一下想到那个酷酷的温柔天使，如果她也正好在就好了。
等我上去之后，窗口的天使一下子叫住我，说是a栋211的天使找我好几天了，说我的东西还在她那里。
我有点想不起来，什么东西在她那里?哦……那个手帕里的碎玉，怎么会把这么不吉利的东西落在别人家，赶紧去拿回来比较好。
正想着，窗口的天使又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你上次来要支付的费用，签一下字吧。”
我去了a栋211，正好对上了开门的天使的眼睛，我愣住了一下。
天使，哦不，我现在知道她叫什么了——为了保护个人**，我姑且叫她小橘。
小橘拉着我进去，说我为什么突然自己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巴拉巴拉。
小橘说什么也要我今晚留下，还说半夜不可以再跑回去了，不然又得感冒几天都好不了。
今天我跟小橘说了很多很多很多话。
好开心，明天还想来找她，可是上天堂是要交钱的，我不知道我那点积蓄够上几次。
所以小橘说明天要和我一起烤蛋糕的时候，我撒谎说不爱吃蛋糕，来不来看明天我的心情吧。
第二天一早，回了家之后，我就火急火燎地开始找赚钱的工作。
在我做完了帮小孩快速在人群中找到爸妈、扶老奶奶过马路×10、救困在树上的猫×9、灭到垃圾箱附近没熄灭的烟头×999……
终于，我赚到了可以连续上一个月天堂的钱。
拿到天堂通行证月卡的时候，我特别特别高兴。已经记不得上次这样高兴是什么时候了，宝贝似地捧着那张卡，脚步轻快，小橘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我笑眯眯地举着卡给她看。
可是小橘好像没有在看卡，而是有些楞楞地看我。
3
小橘……已经好久不敢去找她了，上次小橘突然说我笑起来很好看，特别美特别漂亮。
我的心脏怦怦跳。
小橘说喜欢跟我一起玩，我问小橘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想到她反过来问我是认识我之前，还是之后。
“当然是之前咯，在我之后你应该也没有认识其他人了吧。”我摸着桌布的边边，故作轻松地说。
“那就没有。”
“嗯……知道了……”
我的心脏怦怦怦地跳。
小橘也在外边砰砰砰地敲门。
不知道她怎么找过来的，反正我假装不在家就好了。
可是，小橘说再不出来她真的要哭了……
最后我还是开了门，对上小橘真的有点红的眼睛，我心里居然也泛起酸。
“对不起……不应该躲着你。”眼泪不争气掉下来，小橘把我抱在怀里，我的眼泪弄湿了她的衣服。
小橘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像我看到的未来那样和你一起经历那么多风险……
小橘，我好喜欢你……
小橘也哭了，说着我一声不吭不见了，让她一个人找这么久才找到。小橘委屈地一边擦我的眼泪，一边酷酷的脸皱成了包子。
小橘说不要再难过了。
小橘终于像我看到的未来碎片里那样亲了我。
终于可以拥有这么亲密的拥抱了，微微用力地把对方抱在怀里，不想再分开，不想再离别。
小橘，我特别特别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