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珀是一个迟缓的神。可是对于爱的女子,他总是很细心,会捕捉她所有的情绪。所以,澈珀不是听不懂罗宣的暗示。他只是想给她更好的。澈珀不曾开口说出的话是,时光漫长,而我,永远都会守护你。永远都会,最为热烈地去爱你。
1
盛夏时节,热得人都要化了。叶商止蹲在一个破房子的角落。她的手中是一块残缺的瓦,灰扑扑的。但是触手却是冰凉的,拿着舒服得很。
一女子在落日中行来,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女子肉眼可见的疲累,但她却打了点水,开始清洗灰扑扑的瓦。并且絮絮叨叨地和灰扑扑的瓦说起了话:“今天是除夕,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看到外面张灯结彩的格外地漂亮,以前爹,娘,哥哥还在的时候,每年的除夕,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过。可是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唯一从府里带出来的,也只有你这片琉璃瓦了。我现在不敢出门,也不知明天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是救的我,也不知他为何救我却不与我相见?我好想爹,娘和哥哥。”
许是太累了,女子手握着瓦片,沉沉地睡了过去。
结界外,叶云冉无奈道:“上古神器的结界太牢固了。我们只能进得去一时。”
叶商止对着结界唠叨:“:“九转琉璃瓦,你将她困于此处,又能够改变什么呢?她的痛苦一遍一遍地重演,没有尽头,亦难入轮回。这对她来说,难道不是更大的伤害吗?……”
女子早晨醒来时,刺眼的阳光让她的双眼微眯。她用淤泥将脸涂花,逆着阳光走了出去,开始去讨一天的生计。
在她关上那破败的门后,门后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个影子,它看着那关上的门,显得有些疑惑。
女子晚上回来时,衣萱破烂,只堪堪遮了体,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她习惯性地打来清水清洗瓦片。
清洗着,一滴泪从女子的眼中落下。那灰暗的瓦上似是有微微的光芒闪过。
“她已无意留于此,何不放她离去”?澈珀的耳中响起一女子无奈的声音。
最近这道声音总是在这样说。他的眉微微皱起,他看着眼前流泪的女子。是他将这女子困于此的吗?他为何要将这女子困于此?
2
“是这里吗?”一道声音打断了澈珀的思考。
“就是这儿,我亲眼见她进去的。听大哥说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落到个满门抄斩。这小姐命大没死成,不知被什么人救出来了。但虽然被救出来了,却也是无依无靠的。所以放心,就算被败坏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虽说大哥已经先尝完了鲜,败坏了身子,但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嘿嘿……。”澈珀听着外面人的对话,胸中燃起了无名怒火。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家伙。
大门被人踢开,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女子也被惊醒,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两个人,她的眼睁大,她记得他们。
她想爬起来逃跑,可是已经晚了,那两个人已经死死地按住了她。
澈珀怒火中烧,他伸出手,势必要给这两人一个教训。
可是,他手中的灵力迅速地消散,他的手直直地穿过人的身体。没有人看得到他,他也触碰不到任何人。
“不要,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捡了条命,更应好好享受啊,放心,小娘子,我们会好好疼你的……。”
各种不堪的声音冲着澈珀袭来,他听着,看着,呆立原地,只觉心痛无比,却无能为力。
“放过她吧。困在这里,让她重复痛苦,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残忍,……。”又是那道絮絮叨叨的声音。
澈珀尝试着和她沟通:“你是谁,在何处?”
结界外的叶商止迫不及待回道:““让我们进来,你要的答案,我们都可以给你。”
“琉璃耀九色,入。”澈珀将结界外的人召了进来,便维持不住灵力,影影绰绰的影子也散了,又变成了那块灰暗的瓦。
房中渐渐没有了声音,澈珀看到那两个人一脸惊慌地离去。床上的女子,破布娃娃一般淌着泪。
女子挣扎着起身,从灶台上拿起切菜的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心口。
“不!”,澈珀下意识痛呼出声。
3
时光开始倒转。
一女子在落日中行来,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不停地复活,不停地死亡,周而复始,永远痛苦,你确定这是她想要的吗?”叶商止手指轻轻扣着瓦片。
“我的灵力受损,想不起她是谁了。”
“那你觉得她是谁呢?”叶商止问道。
澈珀沉默一会,回道:“如果按照人间的话来回答,她应该是我的心上人吧。”
叶商止不禁失笑:“你一个记忆受损的妖,懂什么是心上人?”
澈珀严肃道:“我懂的。”
“好吧,你懂你懂。”
“那现在你都记不得你的心上人了。这要怎么办呢?你的心上人都看不到你,这又怎么办呢?”叶商止戏谑道。
“不止哦,你的心上人还在永无止境地受苦呢。”叶云冉补刀道。
“这……”,澈珀无助地蹲下,“我的灵力太弱了,现在根本解除不了封印。”
“而且”,澈珀凝重道,“九转琉璃瓦的能力是逆转时空,所以我们的灵力储存在各个记忆时空中。我找不回记忆,就恢复不了灵力。”
“我可助你想起所有的往事哦。”
“只要你和我订立一个小小的契约。”叶商止循循善诱。
“可以。”澈珀干脆道。
“你都不问什么契约?”叶商止惊奇。
“我已经活了好几千年了,不是在沉睡就是在沉睡的路上。这生命本来就无趣得很。能想起往事,活得也算有点意义了。”
叶商止眸色深深:“好,澈珀,记得你的话。”
“我可助你想起所有的往事,亦可了结你心中的一念,但作为代价,你将化为原型跟随在我的身边,不论生死,为我成一事。”叶商止道。
“好,我将与你订下契约,不论生死,成你之愿。”澈珀随意道。
叶商止闭上眼。
“吾以星辰之力,寻汝万千记忆,汝需谨记所诺。免前尘尽散,流离之苦”。
她骤然睁开眼,眸中似有万千星光汇聚其中。
“若违此诺,前尘皆散,万年受流离之苦。”
有层层的星光围绕住了澈珀和那女子,澈珀的双眸越来越明亮。
4
罗萱六岁的时候得了一场怪病,她的双眸越来越黯淡无光,怎么求医问药都没有,虽然没有失明,但是世间的一切在她的双眸中都失了色彩。
罗萱的爹罗望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找了各种有名的大夫为她治疗,却都无功而返。罗望还是抱着女儿笑得开心:“萱儿不怕,爹爹会一直陪着你的,一定会为你治好眼睛的。”
罗萱重重点头:“我相信爹爹。”
可是罗萱的心却在一点点地往下沉,罗萱心想,她的病估计是治不好了。
除夕夜,罗萱跟随着哥哥出门玩耍,街上张灯结彩,好看好吃的数不胜数,可罗萱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罗萱心里越来越难过,她紧紧地咬着唇,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落。
“妹妹,你想不想吃桂花糕?”罗希手捧着桂花糕,奔跑而来,就看到泪流满面的妹妹。
罗希手忙脚乱地给罗萱擦眼泪:“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哥哥带你看大夫。”
罗萱紧紧抱住蹲下来的哥哥:“哥哥,我看不清你了,也看不清爹爹,娘亲。哥哥,你们会不会嫌弃萱儿。”
罗希将罗萱抱起:“小傻瓜,怎么会呢,不管萱儿怎么样,我们都会爱萱儿的,萱儿可是天赐的宝贝。”
“可是小翠给我念的话本子里说有残疾的小孩都是会被抛弃的,会成为乞丐,然后脏兮兮地死去。那些残疾小孩有很多都是在街上被抛弃的。”
罗萱嘴一瘪,开始嚎啕大哭:“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在路边等了你好久。”
罗希将桂花糕往罗萱嘴里塞:“不是你嚷着要吃桂花糕的吗?我去给你买桂花糕了呀。”
罗萱咬着桂花糕,眼里还泛着泪花:“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罗希揉揉罗萱的发顶,无奈道:“是哥哥的错,以后哥哥一定带着萱儿一起,不让萱儿在路边等了。”
罗萱这才破涕为笑:“一言为定。”
5
罗希抱着罗萱,一路吃吃喝喝。一个江湖游医与他们擦肩而过。
罗希想,妹妹的病这么多年不见起色,或许见多识广的游医能有法子呢。
罗希喊住江湖游医,又极为恭敬地塞了块银子在游医的手中。
“这是吾妹,眼睛得了怪病,双眼看什么都没有色彩,郎中见多识广,可有法子能治治?”
游医打量了一番罗萱,未曾治疗,反而冷笑一声,“只是看不见色彩罢了,有什好治,瞎了才好呢,免了祸**己之苦。”说罢扬长而去,连那一锭银子也如垃圾般掷于地上。
罗萱呆愣了一下,又开始嚎啕大哭。
罗希忙把妹妹抱起,柔声安慰着,可这回不管他怎么安慰,都止不住罗萱的哭声,只等到罗萱哭累了,睡着了,罗希才松了一口气。
罗希在心中将那江湖郎中狠狠地骂了一顿。
6
罗萱长到十岁时,不仅是看不到色彩了,而且双眼渐渐模糊,竟有失明的可能。罗萱不想告诉家人,怕他们更加为自己担心。
罗萱经常躲在假山后的一个洞中,在那偷偷地抹眼泪。
这天罗萱照常摸索着在洞里抹眼泪。
“你怎么天天哭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都给哭丑了。”
“谁?”罗萱被吓得站起。据她所知,这里除了她自己,可是没有人来了。
“这么胆小呀。又胆小又是爱哭包。”那道声音戏谑道。
罗萱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既是被吓的,也是被气的。
“你、你是谁,我、我可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尚,尚,尚书府的大,大小姐,还是个结,结巴呢。”那道声音学道。
“啊,我要让我哥哥揍你。”罗萱被气得连害怕都忘了。
眼见着罗萱要被气坏了,那道声音也温和了些:“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你脚前边的一片琉璃瓦。”
可澈珀显然暴露的不是时候。
罗萱抬起脚,就要狠狠地往前踩下去。
澈珀忙道:“别,别踩,我能治你的眼睛。”
虽然他不会被一脚踩死,但被这样踩一脚也是挺痛的。
罗萱的脚顿在半空:“当真。”
澈珀信誓旦旦:“铁定真。”
“你是很厉害的妖怪吗?”罗萱没事就喜欢听话本子,话本子里的妖怪都可厉害。
“我是上古的大妖,是非常厉害的妖怪。”
罗萱犹豫道:“那你要怎么治我的眼睛。”
“这简单,你只要将我放在你身边,一月之内,你的眼疾一定会好。”澈珀无比肯定地说着。
罗萱犹豫着摸索着捡起瓦:“你要是不能将我治好,我就将你砸碎。”
“就这么点小事。”澈珀很不屑。
“还有,将我好好擦洗一番,身上灰尘多得我难受得很。”
7
罗萱将瓦片清洗干净,放在窗前。每天都要问一遍:“妖怪,妖怪,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
澈珀很不耐:“那当然了。”
瓦片化成虚幻的人影:“还有,别妖怪妖怪的叫,我有名字,我叫澈珀。”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罗萱的眼睛越来越好,她也不再动不动就哭泣了。
一月很快就到了,这天罗萱将要睁开眼时,难受异常,她只能迅速将眼闭上。
“爱哭鬼,睁开眼。”澈珀命令道。
“睁不开,我眼睛很痛。”罗萱紧紧闭着眼。
“睁开。”
“我不,我就不。”
澈珀轻叹口气,走上前轻轻按摩着罗萱的眼睛:“痛过这一下就好了。相信我,你的眼睛就要好了。”
罗萱边努力睁开眼睛边哭道:“澈珀你要是骗我,我就用锤子把你砸成粉洒臭水沟里。”
8
罗萱的眼睛慢慢睁开,她的眼睛容纳进了所有的色彩,世界明晰非常。澈珀张开双臂,挡住光。他一身白衣,眉目温和地笑看着罗萱:“爱哭鬼,我可骗了你。”
他的眼中有最瑰丽的色彩,大片的白光在他的身后如水般漫开,是罗萱已有的生命中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9
罗家之女罗萱,体态玲珑,肤如凝脂,容貌俊俏,美貌世间少有。且罗萱天资聪颖,论作文歌赋,就是连素有才子之称的罗希也不及她。
罗萱及笄那年,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罗萱未应任何一人所求。罗家父母向来疼惜这个女儿,也就由着她去了。
是夜,罗萱拎着一坛子酒爬上了屋顶,澈珀看着拎着酒的罗萱有点吃惊,毕竟罗萱虽然骄纵了些,但是向来不如此大胆。罗萱喝了几口,将酒坛子递给了澈珀。
澈珀惊异地看着罗萱,还伸出手去摸摸罗萱的头:“脑子坏了?”
罗萱少见地没有和澈珀争辩,只是将酒坛子更往前递了点:“会喝酒嘛?”
察觉到罗萱的情绪低落,澈珀也不再打趣,接过酒喝了一大口。
“澈珀,我今年及笄,父亲问我可有中意的人,父亲说我很快就要嫁人了。”罗萱盯着澈珀,认真道。
澈珀下意识道:“你这个刁蛮的丫头,哪那么容易嫁得出去。”
罗萱伸出手,描摹着澈珀的眉眼:“只有我能看得见你,怎么办呢?”
罗萱的眼睛亮晶晶的,眼一眨,泪就掉了下来:“怎么办呢?澈珀。”
澈珀虽然平时对罗萱嫌弃得很,可此时看到罗萱落泪,忙慌张地将罗萱揽入怀中,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没事的,没事的,只有罗萱一个人能看到的话,我就只属于你一个人呀。”
罗萱突然就怒了,她挣脱澈珀的怀抱,狠狠地将酒砸了下去:“没事,怎么没事,我的爹爹看不到你,我的娘亲看不到你,我的兄弟姐妹都看不到你,澈珀,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总要离开家的,我要和一个男子共度余生,我会为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澈珀,到时候,你要在哪里呢?”
澈珀凝视着罗萱:“我是神物,幽冥地府我去得,转世轮回我也寻得着你,罗萱,你去哪,我就去哪。”
“呵,你就是个死物,你懂什么。”罗萱转身抛下澈珀离去。
10
罗萱单方面地开始了和澈珀的冷战,任澈珀如何对罗萱示好,罗萱都置之不理。
与此同时,关于罗家之女罗萱眼高于顶的流言也不知从哪里流传了出来。
日子就这样流水一样地过着,一年又一年。罗家之女不仅拒绝了将军之子的求娶。而且言必要有一等一容貌的美男子才配得上她;言富不敌国便不可求娶她;言寻不得如意郎君宁可入庙为尼;言只嫁这世间一等一地待她最好之人。
罗家之女虽有好颜色,好才华,求娶之人却越来越少。
罗望对着罗萱苦口婆心地劝慰,“世间难有十全十美之人,你不应太过苛求,或是萱儿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爹照着你的期望为你寻一夫君,如何?”
罗萱看着爹爹,有些无奈,“爹爹,女儿知爹爹为女儿操心,可女儿实是不喜那些男子,爹爹不要逼迫女儿可好。”
罗望看着女儿,无可奈何。
“可萱儿,你已二十了,与你同龄的姐妹都已成亲,母亲在你这年龄也有了你哥哥了。”罗夫人也急了。
“娘亲,萱儿令你和爹爹烦恼了,可萱儿真未有意中人。”罗萱的眼眶微微泛红。
罗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样子也很无奈,挥手让罗萱离开了。
罗萱单方面对澈珀的冷战持续了好几年。任澈珀如何对罗萱示好,罗萱都对他冷淡得很。
11
仲夏之夜,澈珀趁罗萱睡着,私自掳了罗萱出去。
罗萱睁开眼,便有萤火虫在她的眼前起舞,天空繁星点点,灵香草的香味一阵一阵地袭来。
罗萱揉揉眼睛,澈珀凑过去,绽开大大的笑脸,:“萱儿,美嘛?”
罗萱愣愣地点点头:“美。”
“那你可不能不理我了,你已经无视我四年零五个月了。”澈珀苦瓜脸。
罗萱低下头,良久,抬起头,绽开笑容:“好。”
澈珀和罗萱并肩躺在灵香草花丛中,又回到了曾经无话不谈的时候。
“澈珀,澈珀,我最近新学了个舞蹈,我跳给你看。”
不等澈珀回答,罗萱便自顾自地踏着月光开始了舞蹈。
萤火虫萦绕她的周身,翩翩如人间精灵。
澈珀有稍微的恍惚。
12
“美,跳得太美了!”树后的阴影中走出一个男子。
乍出现这么一声,罗萱受了惊,差点扭了脚。亏得树后的男子有点功夫在身,稳稳地接住了罗萱。
男子将罗萱稳稳地接住,罗萱却是有点慌,毕竟是第一次和陌生男子亲密接触。
男子向罗萱行礼:“冒犯小姐了。”
罗萱脸微红:“无妨。”
“刚才我看小姐跳舞入迷,所以才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小姐莫怪。”
“无事,无事。能得公子的夸奖我很高兴。”罗萱这么说着,眼角余光却责备地望向了澈珀。
澈珀向着罗萱笑,眼中像是盛满了星辰。
男子自然是看不到澈珀的:“时间已晚,这里地处偏僻,小姐还是尽早回家为好。”
“啊,好。”罗萱敷衍着便转身走。澈珀也起身,如影随形地跟在罗萱的身边。
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的男子小跑着追了上来,跟着罗萱一同走。
走了一段时间,看男子还没有换道的意思,罗萱疑惑:“你是在跟着我走吗?”
男子点头:“我看小姐衣着华贵,本觉着必是有仆从马车跟随。但看小姐一人走了很久,也没车马仆从。天已黑,小姐一女子我觉着是不太安全的。”
罗萱不耐烦:“那你也不用跟着我。”
罗萱摆摆手,接着往前走:“回你家去吧,我安全得很。”
男子锲而不舍地跟着罗萱。
罗萱自恢复视力,便跟着澈珀练武,其中轻功尤其好。此时她烦不胜烦,几个纵跃,便已在几丈之外。
远远地,她向着后面的人挥手:“别跟着我了,我安全得很。”
却不料,后面的人眨眼便到了她眼前。
“哈哈,小姐功夫确实好。想来是不需要我的保护的。但是我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字,小姐能否告知?”
罗萱睨着男子:“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不跟着我了?”
男子失笑:“不想我竟惹得小姐如此不快,我还是头一遭被女子这么对待。”
男子通身华贵,长得也是俊俏,一双桃花眼更是含情脉脉。
罗萱打量打量男子,长得是还不错,但是,视线一转,自然还是澈珀好看得多。
“罗萱。”
“原是罗家大小姐。”男子语中笑意浓厚。
这些年,因嫁娶之事,罗萱的名字是传得挺响的。
“小姐对未来夫婿期望挺高的。”
“干你何事。”罗萱微微恼怒,一跃便离开男子身边。
这回男子没有跟上来,他凝视着罗萱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远处,罗萱和澈珀并肩走着,抱怨道:“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对未来夫婿的期望和他有何干系。”
13
澈珀牵起罗萱的手:“萱儿,你心中的如意郎君真就是那样子的吗?”
罗萱自然地答:“当然了,他必定是世间最好看,最厉害,对我最好的人。”
澈珀笑得温柔,她的手轻轻抚过罗萱的头顶:“萱儿的夫君自会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14
罗萱总是可以碰到那个男子,在各种地方,在各种场合。
逛街时,罗萱看见一对漂亮的水晶手链,纯透明的,但在阳光下可以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罗萱看看身旁的澈珀,想把它买下来。罗萱刚想掏钱,一双纤长的手便抢先付过了钱。
“罗萱姑娘,这链子煞是好看,可否赠在下一条?”
罗萱看看手中的链子,再看看笑意盈盈的男子,将链子递了过去:“公子钱都付了,我能如何?”
去酒楼吃饭时,罗萱还未踏入雅间,身后便传来充满着笑意的声音,“罗萱姑娘,一人吃饭太无趣,和在下组个桌如何?”
罗萱转身,面无表情:“可以,你掏银子。”
男子大笑:“自然。”
罗萱力求凭一己之力将男子吃怕,可男子看着罗萱一盘接着一盘地吃,反倒看得兴致盎然。
在吃完第五盘酒楼招牌翡翠糕后,男子起身。
罗萱眼疾手快地按住男子:“这家酒楼一块翡翠糕便值一块黄金,公子你,不会是想逃单吧。”
“想什么呢?我是想去喊店家给你多上几盘,一盘一盘地上,多麻烦呀。”
罗萱惊恐地看着男子:“你是什么豪族?”
男子莞尔一笑:“你猜。”
罗萱不猜,但是也不吃了。她抬起头,澈珀躺在屋檐上,明媚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闪闪发光。
罗萱收起嬉笑的样子,正色道:“你这样子的公子,有很多很多的选择,我不是最好的选择。”
男子撑着头,噙着笑看着罗萱:“怎知你就不是最优选。”
“公子想必也知道,我要一等一的男子,一等一的尊贵,一等一的富裕,一等一的俊俏。”
男子凑过去:“那你看我,可是一等一的俊俏。”
虽比澈珀还是差了,但确是一等一的相貌,罗萱点了点头。
“那便可以了。”
罗萱直视着男子,浅笑道:“不够。”
男子挑眉。
“还要一等一的深情,一等一地爱我。”
罗萱脸上笑意加深:“最为重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允许纳妾,更不允许养外室,即使没有男儿承继香火,也不允许。”
男子凝视罗萱,自带一股上位着的威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罗萱丝毫不惧:“自然是知道的。”
男子指轻轻扣着桌板:“我姓轩辕,名昊。”
罗萱跪下,深深一拜:“臣女知所图只是痴心妄想,但臣女也不曾想过高攀王上,望王上就此遗忘臣女。高墙大院,巷道万条,臣女再不出现在王上眼前。”
男子饶有意味地看着罗萱:“你是何时知晓吾的身份?”
罗萱诚实答道:“自第一次见面。”
“哦?”男子挑眉。
“灵香草为贡品,寻常人家有一两株已是不得了,更何况大片种植。王上衣着华贵,工艺特殊复杂,只御内绣女能够做到。王上虽然表现得平易近人,但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上位者的气度却不是能够轻易抹去的。”
轩辕昊拂袖起身:“你既知吾对你有意,又哪来的胆子拒绝吾?”
罗萱头低得更深:“臣女明知所求不可得,却总是怀有着希望。”
轩辕昊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罗萱起身,站得笔直,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15
澈珀闪现在罗萱的眼前。
“澈珀,这就是你要的吗?”
澈珀看着罗萱的脸色不太好,却不知为何:“他是天子,一等一的相貌,一等一的财富,一等一的权势。我知道你为嫁娶之事烦恼,便给你寻了个最好的。”
罗萱冷笑:“难为你为我如此费心了。”
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你果然是个死物,我还怀着什么期待呢。”
澈珀上前要为罗萱擦眼泪,罗萱转身,避开了澈珀的手,径直离开,澈珀急忙跟上。
“以后,不要跟着我了。”罗萱声音哽咽却坚决。
澈珀呆呆地立在原地,垂下了头。
日子又回到了罗萱及笄后的那几年,不同的是,那时候的罗萱只是无视澈珀,但是澈珀可以跟着她。现在罗萱甚至不允许澈珀跟着她了,每当发现澈珀跟在她的周围,罗萱都要发好大的一通火。
为了不惹罗萱生气,澈珀很少出现在罗萱眼前。
轩辕昊依旧时常来找罗萱,却始终未松口。
16
就这样,一年又过去了。
罗萱年已二十一,罗父罗母愁白了头。
那一天,霞光映了满天,罗母握着罗萱的手,恳切地劝说着。
罗萱呆呆愣愣地,突然便问道:“娘亲,我可以不嫁人嘛?去庙中做姑子也好。”
罗母握着罗萱的手骤然用力,泪已经盈上了眼眶:“不可以,我的萱儿绝对不可以。”
罗萱抓住娘亲的手:“可是娘亲,我等不到那样子的一个人,我嫁人不会开心的,娘亲,你帮帮我好不好?”
罗母强忍住泪意,甩开罗萱的手:“来人,送小姐回房,小姐不想明白便不用放出来了。”
罗萱被下人团团围住,木偶般地由他们拉扯着往前走。
身后,罗母已泪流满面:“萱儿,你是府中唯一的嫡女,府中人自幼便爱你护你,家人也视你如掌上明珠一般爱护。可我们精心养护出的明珠不是要去做那庙中的姑子的。你如此行径,将爹爹娘亲的脸面置于何地,又置府中你的庶弟庶妹于何地?”
不断有侍女捧着男子的画像进入罗萱的院子,又一个个沉默地退出来。
罗萱在院子中,将鞭子甩得虎虎生风。
“嫡姐,求你了,应允出嫁吧。”
院子内,罗萱的庶弟庶妹齐齐跪着。
“嫡姐,求您可怜可怜我,我今年已十九,我的光阴蹉跎不起了。”罗萱的庶妹罗娇对着罗萱深深地拜下去:“嫡姐,求求你怜惜怜惜我吧。”
“嫡姐,我的心上人已等我好几年,再不下聘,她便要另嫁他人了。”罗萱的庶弟罗阳也深深地拜了下去:“嫡姐,弟弟这一生就求您这一回。”
罗萱抿着唇,日影变换,她静静地立着,看着眼前的弟弟妹妹。他们都曾依赖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声声的姐姐地喊着。
嫡姐未嫁,府中的弟弟妹妹便无法嫁娶。她若是做了姑子,罗府的名声必定一落千丈,她的妹妹们又怎么寻个好人家,她的弟弟们又怎么娶高门女子?更甚至,爹爹娘亲又要承受怎么样的闲言碎语。
“嫡姐,你是罗家唯一的嫡女,自小到大便享受着独一份的恩宠。我们都只能排在你之后。这本也没什么,这便是我们的命。可是嫡姐,你现在这样的行径,和断了我们的未来有什么区别。我们这一生都在盼着嫁入好人家做当家主母,不再处处卑微受限,如今如此蹉跎,如此名声,嫡姐,你是逼着我们只能去给人做妾,做一个玩物嘛?”罗倩向来骄傲,如今跪在罗萱的跟前,依旧脊背挺直。眼中却隐隐有了泪水。听了这一番话,其它的几个庶妹更是轻声啜泣了起来。
罗萱抬起鞭子,指着她的弟弟妹妹们:“滚,你们,都给我滚。”
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退出了罗萱的院子。
17
罗萱站在院子中,眼眶通红,澈珀沉默地立在她的身边。
“嫁人,我嫁给谁呢?”罗萱喃喃自语。
“轩辕昊。”
“呵,他的后宫会有佳丽万千,他会不断爱上新的女子,他会有自己的王后。我?我充其量是一个妾,是一个玩物罢了。”
罗萱眉目淡漠:“澈珀,你确定这就是我要的一等一的夫婿嘛?”
轩辕昊盯着罗萱,眼神坚定:“不会的,你就是他唯一的王后。”
18
原野上的风筝飞得很高很高,罗萱眯着眼睛往上看。
“不是说不再见的嘛?王上这是?”
轩辕昊轻轻地扯着风筝线。
轩辕昊侧过头,笑看着罗萱:“吾想了想,还是舍不得。吾娶你为王后如何?”
罗萱挑眉:“就仅仅只是王后。”
轩辕昊微微皱着眉:“吾为王。”
罗萱转身:“那便舍了吧。”
罗萱仰着头,看着蓝天白云,慢慢地往前走。
身后,轩辕昊弃了手中的风筝线,急走两步赶上了罗萱,他轻轻地扯着罗萱的袖子。
罗萱停下脚步,歪头看着轩辕昊。
轩辕昊无奈:“吾许你,后宫佳丽三千只你一人,一生一世只你一人。”
罗萱点头:“望王上,信守承诺。”
隔日,圣旨便下到了罗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即位以来,承天命以治天下,夙夜匪懈,务求国泰民安。今有罗氏之女罗萱,品德端庄,淑慎性成,堪为天下之母。
朕观其行为举止,温良恭俭,深得朕心。又念及国家社稷之根本在于王后,故朕决定册罗萱为王后,以母仪天下,共襄盛举。
自册立之日起,罗萱当恪守王后本分,辅佐朕躬,治理后宫,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朕亦将倍加珍爱,与之共享天下之乐。朕自此承诺,与罗氏之女罗萱,当为天下夫妇表率,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绝不背叛。
朕望百官及天下臣民,咸知朕心,共庆此喜。自今而后,当同心协力,共保国家安宁,繁荣昌盛。钦此!
罗萱平静地接下了圣旨,府里热火朝天地开始为罗萱的婚事做准备。
罗母正在清点为罗萱准备的嫁妆:“再加两个城郊的宅子,头面也在增加两套……”
罗母满脸欣慰:“我就知道我的萱儿是有福气的。母亲必会为你准备多多的嫁妆。
罗萱笑着握住母亲的手:“不需要的,母亲,将我的嫁妆分给兄弟姐妹吧。他们比我更需要。”
罗母脸上的笑容滞住:“萱儿,你的心中是不是还在责怪母亲?”
罗萱扑进母亲的怀里:“怎么会呢,萱儿什么时候都不会责怪娘亲的。”
“只是娘亲,王上说了什么都会为女儿置办妥帖的,娘亲就不要太操劳了。这些年因为我的婚事,兄弟姐妹们也受了不少牵连。女儿想给弟弟妹妹们一些补偿,这也能够让女儿心里宽慰些。”
罗母看着怀中的女儿,自是什么都应的:“既然萱儿这么说了,那母亲就按着萱儿的意思办。”
“等萱儿的婚事过了,府中的小姐公子们也都可以开始筹办喜事了。”
兄弟姐妹们自然也是满脸喜气,一个个地向罗萱作揖:“姐姐,当初是我们的做法过了,希望姐姐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
罗倩也为罗萱送了一份精致的礼物。
罗萱看着弟弟妹妹们,微微点头:“无事。”
19
三月初八,是罗萱出嫁的日子。罗萱需要提前入宫学习宫规礼仪。
罗萱把玩着一朵牡丹:“澈珀,我很快就要成婚了,你为我开心嘛?”
“在人间,成亲是大喜事,我自然是为你感到开心了。”
“在人间?说得好像你不是在人间似的?”罗萱轻嘲。
澈珀纠正罗萱:“我虽然在人间,可我是神物。”
“神物?不过就是没有心的死物罢了。”
澈珀接着纠正罗萱:“是神物,不是死物,我有心。”
罗萱执着:“你就是死物,你没有心。”
“我有。”
“你没有”
“我有”
“你就是没有。”
澈珀急了,她搂过罗萱,将她紧紧抱着,他的胸腔中,一颗心正有力地跳动着:“萱儿,听到了吗?我有心的。”
听着平缓有力的心跳声,罗萱轻声道:“澈珀,你知道成婚为什么是大喜事吗?”
罗萱轻轻怀抱住澈珀:“因为嫁的是意中人,所以欣喜若狂。”
有灼热的液体滴落在澈珀的胸前,罗萱道:“你知道何为开心吗?”
罗萱抬起头,眼眸清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开心,亦不懂何为难过。”
罗萱道:“三月后,我将为他人妻,将与他人同悲同喜。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敬他爱他。”
“澈珀,我要进宫了。我会将你放在我们相遇的假山那里。”
澈珀垂下头:“是道别吗?”
罗萱嘴角上扬:“这些年,谢谢你,澈珀。”
20
没有训练的日子里,罗萱喜欢在宫里慢慢地走。轩辕昊的后宫空置,她可以随意地进入任何一个宫殿。她在宫中发现了一个很美的宫殿,宫殿里遍植桃树,据宫中待得久的宫女太监说,这殿中的花树皆是王上亲手所植。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殿中的桃树开得很美,纷纷扬扬的桃花瓣飘落之时几疑是仙境。罗萱爱上了这里,时常去,有一次罗萱又跑到殿中去看花,隔着飘落的花海,罗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明黄色的衣裳,罗萱知道那是轩辕昊,她轻轻地走过去,想给轩辕昊一个惊喜。
穿过重重的花海,罗萱听到轩辕昊的声音了,有点模糊,再进一点,罗萱听到轩辕昊在呼唤,“桃姬”,一声一声,语中满是思念痛苦。
罗萱顿住。随之她的脚步更轻,她终于来到轩辕昊的身后,她轻轻地环抱住轩辕昊,她感觉到轩辕昊的身躯瞬间绷紧了。
轩辕昊慢慢地转过身,看见罗萱,眼中有着失望转瞬即逝。
轩辕昊亦转身抱住了罗萱,“怎的到这来了,可是你的宫中不好?”
罗萱从轩辕昊的怀中抬起头,“宫中什么都好,只是看这里的桃花开得美,所以流连忘返。”
“那吾明日便遣花匠将各种桃花都在你殿中植一些?”
有阳光落入了罗萱的眼中,她绽开笑颜,“罗萱只是看这里花开得好,所以有流连之意,其实罗萱平时不爱桃花,更爱牡丹,王为罗萱移植些牡丹可好?”
“王后喜欢的,吾自会同意。”
轩辕昊送罗萱回殿中,一路温柔备至,并大张旗鼓为罗萱搜罗各类牡丹。罗萱不知成为多少女子钦羡的对象。
21
罗萱的精神开始恍惚,她不停地做梦,梦见那些有澈珀的日子。亭台楼阁,好像处处都有澈珀的身影。
距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罗萱的殿中摆满了各色的牡丹。
轩辕昊站在牡丹丛中,眉目含笑:“吾的王后可欢喜。”
罗萱唇角漾出笑,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自然欢喜。”
妆奁盒中凭空多出一只桃花簪,造型精巧,烨烨生辉。
彼时稚嫩的罗萱问道:“澈珀,我以后成婚你会送我什么?”
“我是片瓦,我能送你什么。”澈珀摊开手,一脸无赖。
“哼”,少女跺跺脚:“我不和你玩了。”
澈珀凑过去:“以我所有,都给你,好不好。”
少女这才重又展开笑颜,开心地去牵澈珀的手。
“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吗?”罗萱拿起桃花簪问道。
宫女翻着册子:“回王后,内务府不曾送过桃花簪。”
机灵些的宫女立马道:“或许是王上为了给王后惊喜,偷偷放的呢。”
罗萱放下簪子,莞尔一笑:“也许是的。”
入夜,罗萱又开始做梦。
梦中的澈珀手持桃花簪,言笑晏晏:“萱儿,那年你问我成婚之时送何礼物给你,还记得吗?”
“这是我的真身熔铸的簪子,可护你一世安康。”
罗萱看着簪子,内心欢喜。
澈珀笑道:“你自小便喜欢桃花,我猜想这个簪子必会得你欢喜。
澈珀将簪子簪入罗萱的发间,罗萱转着圈圈:“好看吗,澈珀。”
澈珀点头:“好看,我的萱儿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还是少时景色,是她自小长大的院落,院落中的桃花簌簌地往下掉着花瓣。澈珀站在桃树下笑看着她,如曾经千百次一般。
桃树下,澈珀张开手:“萱儿。”
罗萱笑着扑进澈珀的怀中。
澈珀抱着罗萱,喟叹道:“萱儿,以我所有,皆为你求。”
可是澈珀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罗萱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最后痛哭出声。
我要的不是你的成全,不是你的保护,是完完整整的你呀,澈珀。
22
罗萱挣扎着醒来,她的枕已被泪打湿。
罗萱穿上从家中来时的衣萱,簪上桃花簪。像是有指引一般,她向着那满是桃树的宫殿走去。
远远地,便传来声音。
“今日将桃姬带回后,王你的王者之运将消散殆尽,而我也将消散于这天地之间,王你需谨记你的诺言,今生只能求娶萱儿一人,护她爱她。”澈珀的语声冷漠。
“吾不是那不守诺之人,况桃姬她所爱之人并不是吾,若非吾当初执意将她留在身边,也不会造成今日局面。待桃姬回来后,吾会送她出宫,一生不复见。”
澈珀闻言声音柔和下来,“如此便好。”
桃林中爆出九转光芒。
澈珀双手结印:“吾以吾之命换汝命,吾以王者气运护汝,桃姬,归来。”
桃林中浮现女子的虚影。
轩辕昊死死地盯着那个虚影,还差最后一步,桃姬便可复生。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23
澈珀将手放在心口,欲将灵丹取出注入那虚影中。
一双手从澈珀的身后环住了他,紧紧地抓着他即将取灵丹的手,“澈珀,我不要你将你的所有都奉献给我,我不要尊贵无双的男儿,澈珀,没人看得见你也好,不为世人认可也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罗萱的眼泪一滴滴地打在澈珀的脖颈上:“我接着去求娘亲,我去求父亲,我去给兄弟姐妹们磕头,我去求他们的原谅。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澈珀愣在了原地,桃林中的虚影越来越淡。
“澈珀,我要你活着,你要是就这样死了,我就用桃花簪划破脖颈,跟着你死。”
罗萱轻声道:“澈珀,我们离开这里,就还和以前一样地生活,好不好?”
澈珀转过身,轻轻地搂抱住罗萱:“好。”
桃林中的光芒黯淡消失,澈珀和罗萱也一起消失了。
那桃林中的虚影转过身,轩辕昊颤抖着伸出双手。
桃姬微笑地看着轩辕昊,她说:“轩辕昊,没有关系,我不恨你了。”
轩辕昊疯了一般地跑过去,可他抓不住那虚影,那虚影渐渐地还是散了。
年轻的王疯魔了,他拿出佩剑,砍了殿中所有的桃树,他的王者气运几近于无了,澈珀的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
桃姬再也回不来了。
24
澈珀带罗萱回到家中,便再也支撑不住,化为了琉璃瓦,罗萱将那琉璃瓦拾起,温柔地放在心口。她想,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哪管世人怎么说,她就是要和澈珀在一起。
罗家小姐罗萱逃婚了,举世哗然。
当今王因爱生恨,抄了罗家的九族。
罗家行刑那日,王将罗家小姐押在一旁,意在让罗家小姐罗萱痛不欲生,看着她的家人一个个都因她而死。
罗萱没有掉眼泪,她的脑中浮现出很多年前那个江湖游医的话,只是看不见色彩罢了,有什好治,瞎了才好呢,免了祸**己之苦。罗萱想,他说得真对,罗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当一个瞎子呢,那多好啊。
罗萱抬起头,看到了高处坐着的轩辕昊,她知道轩辕昊是澈珀为她挑选的尊贵无比的男子。她也可以猜到轩辕昊的妥协是因为澈珀。
可是,这场交易的代价怎么可以是澈珀的生命呢?怎么可以呢?
刑场上血流成河。
行刑官一片一片地从罗萱身上片肉。
凌迟之刑,受够千刀万剐亦不能消轩辕昊心头之恨。
罗萱意识涣散。
25
桃花簪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行刑官暴毙而亡。
澈珀抱住血人一般的罗萱,双目赤红。
“澈珀,爹爹死了,娘亲死了,哥哥也死了,都是因为我,所有人都死了。”
罗萱的眼中流出血泪,她紧紧地抓着澈珀:“澈珀,澈珀,我好痛,我要去给他们赔罪了。”
狂风四起。
看客四散着逃离,他们看不见澈珀,只当天神发怒。
轩辕昊提着剑,站在了澈珀的眼前。
“澈珀,你若依诺成事,怎会成今日局面?”轩辕昊的眼中是滔天怒意。
澈珀抬头,双目赤红:“我自醒时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萱儿,我没有记忆,我存活的意义,便是望萱儿一生安乐无忧,轩辕昊,你对萱儿无一丝情意,却诓骗我你会护着爱着萱儿。”
“情意。”轩辕昊剑指罗萱:“真是天大的笑话,她是不是以为世上之人只有她自己可以看见你。吾是王,真龙天子,世上什么邪物神物是吾看不见的。要成为吾的王后,却惦记着别的男人。”
“吾步步退让,差一步,就一步,吾的桃姬就可以复活了。”
“吾忍受着这样的一个女人成为吾的王后,许她天下无双的荣宠。”
轩辕昊的剑向着罗萱刺去:“她回馈给吾的是什么?”
澈珀握住剑端,将轩辕昊震退。
澈珀捡起轩辕昊的佩剑,一剑刺入他的心口:“你的王者气运到头了。
澈珀颤抖地抱着罗萱:“萱儿,别怕,我带你离开。”
轩辕昊死了,新的王登基,罗萱安全了。
澈珀用尽全身灵力修复罗萱的身体,可罗萱最后还是死了,死于他人的凌辱中,死于澈珀昏迷之时。
26
澈珀醒来时,就只看见一个衣裳不整的,满脸泪痕的,死不暝目的罗萱。
澈珀轻轻合上罗萱的眼睛,用灵力凝聚成衣裳为罗萱换上。
澈珀抱着罗萱,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自他醒时,他未曾何时有如这一刻般憎恨自己的无用。
澈珀将罗萱的魂注入了自己的灵核中,让罗萱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而澈珀,又再一次陷入了千年沉睡中。
澈珀在陷入沉睡时,恢复了千万年前的记忆。
那时还未有人族,妖族和神族占据着天地,澈珀那时还只是一片微有灵气的琉璃瓦,是一个神族女子屋顶上的一片瓦。
女子是神族公主,地位高贵却很少笑,她经常坐在屋顶上自言自语,澈珀从女子日复一日的言语中,总结出公主最大的愿望是停止神妖之间的战争,可以过上安乐的日子。
可是公主也未能如愿。在神妖大战中,神族节节败退。
公主一马当先,誓死为她的臣民而战。
不出意外,公主败了,妖族的大火燃烧了整座宫殿。
公主伤痕累累,却挣扎着将那瓦护在怀中.
“你灵力微薄,难以成型,但你毕竟也是有灵的,平白葬于火海岂不是可惜。我的生命已到了尽头,不如将这一身的灵力渡于你,使你免于这祸。只是你受我这一身灵力有些困难,需沉睡千年,方可完全继承我的灵力。”公主结印念诀,将一身灵力渡于那小瓦片,那瓦上爆出九彩光芒,又瞬间恢复原样。
公主抚摸着瓦,“原是吸取日月精华凭空化形的九转琉璃瓦,我说怎的从未见过你这般透明样的瓦片。”
一道烈焰袭来,公主散成灰烬,澈珀也陷入了千年沉睡,但他在那滚滚火焰中,还似听到了公主的叹息,“若你醒来时,是个太平世界就好了。”是叹息,是期盼。
27
澈珀睁开眼睛,他的手中紧紧地抱着罗萱,罗萱的面容一如生前,却早已没了气息。
叶商止坐在一大片的黄土上,垂目望着远方。
澈珀看看怀中了无生气的人,又看看四周黄土,有愤怒,也有不甘,最终却也只是化作一声悠悠长叹。
千年时光,屋檐殿宇皆成黄土,也不过是他睡了一觉的时间。
“我想要罗萱的来世安乐无忧。”罗萱是上古灭族罪神转世,所以她不断地轮回转世,却总是不得善始,不得善终。
“还有,我想再见罗萱一面,这是我的条件。”
叶云冉的眼中闪过不满,嘴角却依旧含着笑意,“澈珀公子,姐姐已为你寻回了记忆。你却还想要姐姐散这上古罪神的罪孽,你是否有点强人所难?再者,你当那幽冥地府是你家吗,你想去便去。”
澈珀坚持:“我想你们既是要求我结下生死契,那陪你们成事的这一遭生的机会自是渺茫。
“我想,在我消散于天地间之前,总要再见一见她的。”
叶商止看着澈珀眼中的执着,拦下了欲再言语的叶云冉:“成交。”
叶商止又转向妹妹,“我们本就是要去那地府散罗姑娘的罪孽,带他一个也行。”
叶云冉还是不满,“可带上他我们就得渡那忘川,那得多难。”
叶商止拉起妹妹的手,“无事,我们忘得太多,忘川也奈我们不得的。”
叶云冉无奈,“好吧,姐姐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走走那忘川吧。”
澈珀站起身,向叶商止拱手行礼:“谢姑娘成全,在下应承姑娘之事,绝对会做到的。”
澈珀弯下身,想要抱起罗萱。
“澈珀公子,幽冥地府,哪有抱着尸体去的,像你这般,我们估计幽冥入口都进不去。”叶云冉说着,手中冒出火光,她将手中火苗抛向尸体,尸体顷刻间便成骨灰,风一吹,就散了。
叶商止看着澈珀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出语劝慰。
“公子莫要怪罪,那幽冥地府确实是不能带尸体进的,再者,身体只是容器罢了,何必要等它腐烂不堪才愿舍弃呢,实在是没有必要。”澈珀稳了稳神:“无事,我当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一时还是难以舍弃罢了。”
“只是那幽冥入口我们该如何找,据说那入口只在离体的魂魄面前开放,其他的不管是人还是神,只有没有成冥灵的状态,压根就看不到入口。”
叶商止轻笑道,“这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叶商止转过身对着叶云冉轻轻地点了下头。
叶云冉手中印结翻飞,眼珠赤红。
“幽冥界,魂灵归,开。”
众人面前现出一扇通天大门,上有黑气缭绕,门有有魂灵不断涌出,不断消散。
有一魂灵守于门口,漫不经心的样子。
叶云冉道:“这是冥界入口,你虽是上古神物,可冥界气息的积压从天地初开便开始累积,你每踏一步,都要受一次鬼气入体,可考虑好了?”
澈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进去吧。”叶云冉踏入那门,转瞬便隐入门内。叶商止也随之踏入。
澈珀踏出第一步时,便感觉一股彻骨寒冷袭来,那寒入骨入心,澈珀忍着这寒,不停地向前走,他听到有人在哭泣,他看到有人双眼血泪,痛不欲生……
无助,悲伤,绝望,各种情绪向他袭来,有无数个声音在对他说,往后退吧,只要往后退,一切就都好了。
怎么能退呢,有什么理由退缩呢,就算前面是万劫不复,他也不会退的。
澈珀咬着牙,一步步行得坚定。
28
不知过了多久,寒气消失了,眼前是大片的,延绵不尽的黑沙。
间或可见二三魂灵伫立黑沙原上,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
叶商止和叶云冉各抓住澈珀的一只手,“此地名为噬魂原,一般为孤魂野鬼所处之地,原上的每一粒黑沙皆是一缕魂。”
澈珀看着那漫漫沙原,有一种悲伤从心灵深处溢出:“罗萱会在此处吗?”
叶商止和叶云冉对望一眼,“应该是不会的,该处的魂魄皆生前无亲人,或是遭背叛,又或是执念太深难再深入地府深处,所以才只能滞留此处。萱儿姑娘生前亲人疼爱,应不至于停留在此。”
澈珀点点头:“那就走吧。”
“那请公子闭上双眼,我们助你过这噬魂原。”
澈珀依言闭上眼睛。
澈珀只觉身边有寒气阵阵,将他的骨头都要冻裂了一般。
可这般的寒气也抵不过心灵深处蔓开来的悲伤。那种悲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似乎只要离开了这里,他便会失去所有。
澈珀骤然睁开眼,他用力挣脱叶商止和叶云冉,不管不顾地往下坠去。叶商止和叶云冉睁大眼睛,互看一眼只能无奈地随着澈珀落了下去。
噬魂原的寒雾很大,即使近在咫尺也难见彼此,但那寒雾对叶商止和叶云冉而言自然是无用的。
只是澈珀不知道被噬魂原的罡风吹去了哪,寻找澈珀成为了一个大问题。
而此时,澈珀掉落在噬魂原上,全身的骨头皆似冻结,稍微一动便发出骨骼相撞声。
有一魂魄在寒雾中扶起澈珀:“公子身上没有魂气,公子不是魂魄吧。怎么到这来了?”
那魂魄将一手搭在澈珀的身上,澈珀顿时便觉得身上暖和不少。
“我到这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她是个刁蛮的姑娘,也是个爱笑的姑娘。”
澈珀乞求道:“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她,我答应要永远保护她的。”
可那魂魄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公子,魂魄离身便不再必须保存生前模样了,尤其是这噬魂原上的魂魄,时日太久,多是忘了生前容貌,讲究些的还愿化个相,但大多是无相无貌的了。”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模样。”
“公子为何要找那女子,那女子可是你心爱之人。”
澈珀有些不明白:“何为心爱之人?”
那魂魄叹一口气:“她喜你便喜,她忧你便忧,她掉泪你比她更为难过,你想永远陪着她,守护她。”
澈珀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是为她而生的,她就是我的全部,我会用尽一切力量去守护她。”
那魂魄沉默一瞬,“那公子可和那女子拜堂成亲了。”
澈珀有点震惊:“我怎会和她拜堂成亲呢。”
“公子既是喜爱那女子,又为何不愿迎娶她呢?”
澈珀有些颓唐:“我初有灵时,她是神女,我想护她,自己未察觉,亦无能力。后再逢时,我非神非妖,身形虚幻,人眼不能见。我看人世间皆是成双成对,她的身边应要有一位世人认可的,举世无双爱她的好儿郎。而我,会倾尽全力守护她。”
那魂不再言语,只静静地陪澈珀坐着,牵着他的手,替他驱除寒气。
29
叶商止和叶云冉终于找到澈珀。
可眼前的状况实在是让她们措手不及。
叶商止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哪个是澈珀?”
澈珀嗤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能耐,这才一会的时间就忘了我的样子不成。”
叶商止沉默不语。
叶云冉的身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周边的寒雾尽散:“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旁边这位。”
澈珀转身便看到拉着他的手为他驱除寒气的魂灵。
这个魂灵,竟是和他有着相同的容貌。
澈珀吃了一惊,随即便紧紧地抓住了眼前魂灵的手:“罗萱,罗萱,是你,是你对不对?”
那个魂灵并无惊讶,只轻轻说了一句:“原来我生前名是罗萱吗?”一举一动皆神似澈珀。
“我在这里太久了,我本应该在百年前便化成黑沙的,可我执念太深,最后凭借着一丝仙气和一只施了法的桃花簪留一缕魂到了现在。”
那魂灵又轻轻叹息一声,“当初毁那桃花簪施法时还是万分不舍,又害怕散了记忆神智后忘记所寻之人,所以才化成了所爱之人的模样。”
澈珀的眼眶湿润,他化空间困住罗萱一魂,使罗萱受千年苦楚,而罗萱的剩余二魂七魄却在此地等了他千年,耗到最后只剩一缕残魂。
澈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魂灵伸出手,轻轻擦拭澈珀的眼泪:“我感觉得到,你应该是物化成的灵,这样的灵忠诚,却感情迟钝。可是现在的你,会流泪。”
魂灵轻轻舔舐手指上的泪:“在这滴泪中,我能尝到痛苦,悲伤。”
“还有,爱意。”
魂灵问道:“你爱我吗?澈珀,不是守护,不是奉献,是爱意。你爱我吗?澈珀。”
“我没有记忆,可我看见你便欢喜,澈珀,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澈珀紧紧抱住那魂灵,所有的记忆在此刻鲜活。
“我爱你啊,萱儿,从神界到人间,我爱你胜过世间所有。”
魂灵轻声呢喃:“那你娶我好不好?”
“我无记忆,存活于此的目的便是问你一句,得一答案。”
澈珀重重地点头:“我娶你,萱儿。”
那魂笑了,似是终于解脱。可又有些失落:“终究是差了一个典礼,无人知晓,天地不认。”又喃喃道:“得了答案,这也很好了。”
叶云冉走上前,有些迟疑地说:“罗萱姑娘的魂残破成这样,是无法修补的了。所以不再有来世,也就谈不上来世顺遂。我许你们一个婚典,天地为见证,我们的交换便算达成,如何?”
澈珀也知罗萱是无法再入轮回了,纵是苦痛,也再无办法,不如全罗萱执愿。
澈珀点头应允。
叶云冉得了允诺,身上光芒更胜,“得子之诺,予子之愿,溯洄之景,天地为真。”
眼前的黑沙化成万里桃林。
日头明媚,天地广阔。
澈珀与另一个澈珀皆是一声红衣,眉目无二。
但若仔细看,其中一个澈珀的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有朗朗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一拜天地”,两个澈珀都深深地拜了下去,这一拜,天地已认可他们的感情。
“二拜高堂”,澈珀是天生天养的灵物,罗萱已成一缕残魂,二人已皆无高堂,所以这一拜依旧拜向了天地。
只望天地能怜他二人,望这千年等待有所回应。
“夫妻对拜”,似是为了应景,万里桃林花瓣纷纷飘落,其中一个澈珀的容颜变化。
罗萱容貌俏丽,发间的桃花簪烨烨生辉,更是衬得她鲜活明媚。
罗萱的眉眼间皆是掩不住的欢喜,“澈珀,只有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才可配我,那你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可愿娶我?”
澈珀的眼中有弥漫的水汽:“我生而为你,我爱你胜过这世间一切。”
“那这一拜下去,你就再也不能离开了。”
澈珀和罗萱低头对拜,澈珀眼中的泪掉落在了地上。再抬头时,罗萱的身影已虚化了,她踮起脚,温柔地吻去了澈珀眼角的眼泪,“夫君,今天是我们成亲之日啊,你要开心啊,从今往后,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了。”
澈珀低下头,眼泪一滴滴地落:“可是,罗萱,你就要离开了啊,你就要离开了啊。”
罗萱抱住澈珀:“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澈珀的身影也开始虚化,渐渐地,万里桃林中只余了一只流转着九彩光芒的桃花琉璃簪,桃花的花心,是一颗黑沙。
叶云冉和叶商止在桃林中现出身形,叶云冉捡起桃花簪交给叶商止:“澈珀自愿放弃修为,将罗萱炼进了身体中。”
叶商止凝视着那簪子,“噬魂原上的黑沙,阴寒至极,能将罗萱成功炼入,也是他的造化了。”
30
叶云冉和叶商止收好簪子,一路到了忘川。
忘川,船只破旧,船夫面容模糊不清。
叶云冉高声呼唤,那船夫便悠悠地将船划到了她们面前。
可那船划到距她们几步之遥时却停住了:“忘川舟,只渡鬼魂,不渡它物。”
叶云冉对着渡公翻白眼:“老头,我和姐姐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渡公望向叶商止发间的琉璃簪:“姑娘头上的琉璃簪有神息,却又不是神,忘川舟渡不了。”
叶云冉无语道:“死物罢了,你这老头怎么这么死脑筋。”
叶商止也知带着澈珀难乘渡舟,故她也不曾多说,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副画像:“那请问渡公,可曾见过和这画像上一样的魂灵乘渡舟。”
渡公并不看画,“人世之人进入地府,生前容貌便会逐渐忘记消失。且世间魂灵基本上过奈何桥,不渡忘川。“
渡公撑着船越行越远。
叶商止收起画,向渡公离开的方向一拱手,“打扰了。”
叶商止和叶云冉踏入忘川河中。
忘川的水是一团团漂浮的雾,每一缕雾中都有着一段记忆。忘川会将魂灵的记忆吞噬殆尽。一团团的黑雾如藤蔓般向叶商止和叶云冉席卷而来。两人都没有反抗,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不管是过了奈何桥,还是渡了忘川,不论遗忘多少,所有的一切都一定会再次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