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伯河有一条裂缝，帕布洛说是尔顿王国那边的法师弄的？”
艾琳德拉想要缓和紧张的气氛，说了句和星界树问题不相干的话。
她提到的裂缝出现在昨年十月，从C4营地直连聂伯河，如今已是帕布洛营区的主要取水地。
这条笔直的，和聂伯河相连的魔法裂缝在天空上是帕布洛前线营地最大的视觉特征，李鸣每次都用它定位，他早就习惯了地上有条缝。
“对，那天晚上突然袭击，帕布洛被吓得屁滚尿流。”
帕布洛那晚上很冷静的处理了乱局，李鸣这是纯纯的污蔑。
艾琳德拉尴尬的笑笑，倒不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
李鸣找话题的能力很烂，艾琳德拉没有参与过“那天晚上”，他这么说，无形中就把两人的关系拉远了。
好在，他接了艾琳德拉先前的话：
“‘约德尔威胁论’，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你们的威胁。虽然计划有一些小意外。”
李鸣看了看帕布洛，道：
“我也没想到人类会开战，谁能预料到呢？这种情况没办法阻止梅尔四号矿的乱象，整个教宗国都疯了。”
“不是自我开脱。而是我明白我没办法基于之前的承诺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卷，所以我现在正在努力弥补。”
艾琳德拉历来不喜欢李鸣对她说：“你们”。
李鸣：
“我在尝试为精灵谋取便利。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逐渐掌握这场战争的主导权……”
帕布洛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对李鸣的说法极为诧异。
李鸣开战前给她说的目的是：让他在精灵方面显得很重要。
他做到了，帕布洛的威望水涨船高。
有趣的是他的后半段话——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
李鸣情急之下透露出了他深藏于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他认为自己只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一个不和暴力直接相关的过客，而不是导致战争的元凶，那个双手真正沾满鲜血的人。
这些烂活儿都是帕布洛在干，某种意义上，李鸣确实没有伤害任何人。
在他看来，所有战略目的上必须要死的人都必定会死，他的大规模屠杀不出于主观意愿，因此罪孽和他不相关。
也有些人他杀掉只是为了自己开心。
比如拿下E5的那天晚上敌方班组上有个人的尸体怎么都找不到，李鸣就杀了给他们情报，投降的那个倒霉蛋。
这种情况，根据帕布洛对李鸣的了解，他大概仍然会在心里觉得：虽然我杀了人，但这是更高效率的必要牺牲。
帕布洛挑了挑眉毛，她在李鸣身上忽然感受到了共同点。
很不可思议，但也许本质上这个很像人的骷髅架子和她是一种类型。
美中不足的是，这套说辞在帕布洛看来仍然缺乏说服力……
帕布洛看向艾琳德拉。
艾琳德拉似乎，不知道怎么就被李鸣的话说服了？！
她走过来，想和李鸣站在一起。
李鸣相当有眼色的去拿了椅子，然后和艾琳德拉一起坐在脸色诡异的，帕布洛前面。
艾琳德拉说：
“我知道啦，我相信你。但是埃尔洛瑞斯那群激进派精灵可不这么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介入其他种族的内战，你不仅介入了，还选择了……很坏的办法。”
李鸣：
“什么很坏的办法？”
艾琳德拉：
“你可以让选择内战的人类为他们的不负责付出代价，而不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类不是吗？”
李鸣脑子都没动，立即辩解道：
“他们罪有应得。”
选择让谁付出代价？……李鸣是可以。
但是他本来就不是为人类文明谋好处的。
他是个骷髅，他又太了解人类这种东西是怎么一回事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而且这群生物两百年就能从10亿暴增到80亿，艾瑟拉世界的精灵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不了解这个物种。
“而且我跟你讲，艾琳德拉，四百年后又是一个人类王国从大地上屹立起来了。诶，人这种东西生的很快的，这点战争可能对他们基本盘影响连10%都没有。”
李鸣扇了扇手：
“要我说，埃尔洛瑞斯就是纯纯的看我不爽。星界树都在他手上，他想弄死我直接把我服务器掐了得了。”
星界树并不在埃尔洛瑞斯手上，而且那并不是服务器。
现在埃尔洛瑞斯没有访问权限。
艾琳德拉才有。
她捏了捏手，道：
“星界树我帮你看着的。”
李鸣点了点头，又问：
“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把这些告诉第二长老，我其实早就该去中央树庭我也知道。反正她能理解的。放一百个心，我不会想着去烧什么中央树庭。”
“有自己好日子过干嘛去做这种坏事呢？那不是傻那是脑子有问题。你说是吧帕布洛？”
帕布洛根本没理李鸣。
李鸣转过头，身前的艾琳德拉低着头，她也和李鸣一样佝偻着背。
她看着李鸣的腿部，轻声说：
“刚来就说走……”
艾琳德拉没有想烧树的事。
她挂念着一些让人心痒的东西。
比如为什么两个个体会觉得彼此才是特别的。
比如精灵诗歌中理想的爱情，或者李鸣希望重塑的身体是个什么种族。
在他不在的时候，艾琳德拉深夜难免不想到这些遥远的事。
想到自己孩子的名字，或者想到自己老了之后会怎样死。
精灵的生育太难了，不是每个细胞分裂后都能达到理想状态，从人造子宫到基因设计，这其中有那么多的困难值得他们好好聊聊。
他们却一个都没有聊过。
她喜欢他，其实只是有好感，不过在意识网络里说了那个【我也同意】之后，这好感就加速了。
李鸣确实不应该这时候提艾琳德拉离开的事情。
他不得不和她继续聊起来。
帕布洛想跑没跑掉。
他们三个一起聊。
这时候李鸣才知道贝尔纳黛特王国已经回应了教宗国和尔顿王国的战事。
贝尔纳黛特王国不直接参与到两国的“私人恩怨”之中，但无法容忍教宗国对精灵的挑衅。
到明年开春，他们可能会在北方边境开展军事行动。
聊完这点事儿后，帕布洛肚子里的话题马上耗尽。
她让李鸣和艾琳德拉出去玩。
她说这话就是没过脑子的，这tm外面是战区有什么好玩的？
可是艾琳德拉好像真的很开心。
她一出现在外面就引来大批军官围观。
完美的皮肤和发质暴露在阳光里，立刻表现出和人类质的差距。
过于缺少缺陷，远远看着就像CG渲染出来的一样，缺乏能引发人真实感的细节，又让人感到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个充满泥腥味的地方。
她是个异种，笑的却比人类女孩还要幸福。
人类的金银财宝，地位和权力都不能让她动容，她并不在乎。
那过高的身高同时让她显得并不真实。
李鸣站在没有铺洒新鲜砂砾的湿泥地里，哑然一笑：
“你给自己打个蜡能直接拉出去展出了。”
艾琳德拉的脚跟，肘部和尖耳朵上透着红。
她转过身来，脸上更是大片的粉色。
“你脑袋上有个洞。”
李鸣追过去：
“什么？！”
艾琳德拉笑着露出牙齿，眼睛在光中弯出弧度。
她又想起了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