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
敞开的门,暗淡的灯光,不语的佣人,苏念湘在天已经完全黑了的时间点才回到家,夫妻二人坐在餐桌上,宛如审判一般,向苏念湘发出了灵魂拷问。
“在学校看书……没注意时间。”
“过来。”
冷冰冰的话语,让苏念湘忧心忡忡的挪动了脚步。
微微抬头,看着苏成峰身后站着的王姐姐,投去眼神求助,但她却是眼神躲闪,将头别过一边,没有表情。
“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我……我……”
叶鸽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将食物吃进嘴中,内心煎熬,显得很是无奈,握住筷子的手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苏成峰招呼苏念湘来到他身边,并没有让她坐下,轻声对苏念湘说道:
“最近在学校里过得还开心吗?乖女儿。”
苏念湘整理好自己混乱的思绪,生怕说错什么话会点燃苏成峰的炮仗。
“嗯,开心。”
“听说,你还交到好朋友了?是这样吗?苏念湘?”
苏成峰的语气变得低沉,甚至都没有看向苏念湘,保持端庄的使用刀叉将肉放入嘴中。
“是的,爸爸。”
一声敲击,让餐桌震动,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苏念湘的心跳此刻正疯狂跳动。
苏成峰左手将叉子捏得紧紧的,用叉子尾部,握拳狠狠砸在光洁透亮的桌子上,发出严厉的质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这种无聊的过家家游戏了?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了?关于学习以外的所有事情全部严令禁止,我的钱不是用来养这种闲人的。”
苏念湘委屈的低下头,不敢发出动静,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张开了嘴巴:
“对不起,我错了,爸爸,我以后不会了。”
瞬息之间,一个响亮的巴掌已经落在苏念湘的小脸上,剧烈的疼痛让苏念湘面部抽搐,而苏成峰则仍是淡然的说:
“我从来不记得我有什么时候教过你撒谎这种东西,苏念湘?真有你的啊。成绩退步这么快,什么都没学到,尽是学满口谎话了是吧?啊?”
话落,又是一个巴掌,苏念湘已经眼含泪光,但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委屈到了极点。
“让她吃点东西先吧……”
叶鸽在犹豫中,还是选择说出了口,但得到的是苏成峰更加过分的举动,他将桌上放着为苏念湘准备的晚饭,连饭带碗倒在了地面上,用脚往上一踩,然后对着不知所措的苏念湘说:
“站好,对它道歉,就是因为你撒谎,让这么美味的饭菜变得肮脏秽臭,这些都是你的错,记住了没有?我可最讨厌坏孩子了,知道吗?苏念湘?”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好好学习,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叶鸽再也不忍直视,颤抖的将碗筷摆好,然后说道:
“我吃饱了,我得回医院了。”
当她正欲起身,苏成峰又叫住了她:
“站住,全都是被你惯的一身臭毛病,该死的。”
苏成峰愤怒的将手中的刀叉砸向对面的叶鸽,叶鸽在迅速避开后,拿起自己的包包就跑向了门口,期间回头望着被责罚的自己的女儿,在经过的苏成峰的暴力对待下,她也失去了所有的挣扎,无能为力,一声哽咽下,暂时逃离了这片地狱。
苏念湘,望着那堆残食,不允许抬头,不允许逃跑,她只是向它不停不停不停地道歉,直到灯光暗去,直到男人进入梦乡,所有的佣人仍然不敢靠近,他们也害怕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让自己丢了这份工作,但唯独有一个人不同,她静悄悄的端着一盘暖水来到了餐厅里苏念湘的身旁,温柔的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渍,一脸心疼的安抚她:
“没事的,小湘,没事的,还有姐姐在,我给你带来点吃的,你一定饿坏了吧。”
苏念湘此刻已精神萎靡,只是仍默默的道着歉,直到王姐姐将她揽入怀中,温暖的触感才让她得到了迟来的宁静,眼里已流不出眼泪,轻声的抽泣,无比绝望。
“王姐姐,我好痛,我好累啊,王姐姐……我又让爸爸不开心了,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坏孩子啊……”
“不,小湘,这不是你的错,先吃点东西吧,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可是……爸爸会生气的。”
王姐姐轻拍她的小脑袋,自信的对她说:
“放心吧,会没事的小湘,你就相信姐姐我吧。”
苏念湘听后,抱住了这位美人女仆,表达了真挚的谢意:
“王姐姐,你最好了啦,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当然啦~”
……
阴郁的气氛又卷土重来,落在苏念湘的身上,又开始了独自一人孤独的校园生活,虽然这么做并不能让她的成绩提升,但老实本分的样子才是他父亲所需要的,她甚至连自己都快要抛弃了。
对于男孩的靠近,她只能避而远之,用沉默来取代他们之间的友谊,在不断的否认自己当中,男孩无比惆怅,只能在远处静静的望着他曾经的友人。
「她这是怎么了?」
在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男孩从后面拉住了苏念湘的手,表达了这段时间的担忧:
“苏念湘,你最近怎么不理我了?”
苏念湘反应迅速的甩开了他的手,没做理会,快步离去,男孩仍是疑惑,好奇的跟着苏念湘一直走着。
心中复杂的苏念湘自然是察觉到了男孩的动向,但她还是不愿意直面自己的内心,任由男孩在身后跟着。
她已经不想在遭到咒骂,不想在遭到鞭打,再也不想没有饭吃,再也不想被锁在屋外感受寒风刺骨,再也不想惹怒自己的父亲,所以她宁愿什么也不做。
但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哪怕矛盾并不是由苏念湘引起的,愤怒的拳头却总是能落在她的身上,不断的折磨她,将她的心摔得四分五裂,她的母亲也是如此,两人活在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煤气罐笼罩的阴影中,永无宁日。
时间越来越长,他也愈发变本加厉,变得更加不可理喻,一些小事都足以让他大发雷霆。
……
男孩望着这栋高大的别墅,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好了,走上前去敲着门,过了段时间,一位佣人通过对讲,询问道:
“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小湘的。”
“来找大小姐的吗?你先等等。”
过了一会,门开了,开门之人则是苏念湘的父亲,苏成峰上下打量着这位找上门的小屁孩,轻声问道:
“你找我们家小湘有什么吗?我是她的父亲。”
男孩子看着眼前这位温顺的男人也算松了口气,回答他道:
“叔叔好,我是苏念湘的朋友,最近我看她在学校好像有点不开心,所以打算来看看她……小湘,她在家吗?”
“小湘啊……她不在家出去了。”
“可是……我刚才还见到她进门了。”
“是这样啊……”
苏成峰眉头紧锁,伸出手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领,突然变成了恶狠狠的模样,对他骂道:
“你这个小流氓!跟着我女儿干什么?啊?还朋友?你是不是在学校里经常欺负她啊?每天回家她都不开心,她告诉我在学校里有一个男孩老是欺负她,她很讨厌他,那个人是不是你?你还有脸找上门了?啊?给我滚!不要靠近我家小湘,你要是再继续欺负他,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对着苏成峰咄咄逼人的架势,懵懂的男孩哪里招架得住,情绪瞬间上来,眼里已有了泪光,支支吾吾的说:
“原来我在她的心中是这样的人吗?”
不解,愤怒,厌恶涌现在了男孩的心中。
“还不快滚!”
在苏成峰的一声怒吼下,男孩掩面而泣,转身跑开了。
计谋得逞的苏成峰发出一声阴冷的奸笑,将门关上了。
……
一时间,班内突然传出了许多有关于苏念湘的流言蜚语,顿时她成为了班内的众矢之的,在小学时期的最后几年,苏念湘再也无法改变这种扭曲的误解,在孤独抑郁之中,度过担惊受怕的每一天,只有她母亲还有王姐姐让她有着活着的希望。
……
可,在那一天,更是让苏念湘陷入更加黑暗的痛苦当中。
那一天,母亲不在家,苏念湘在学校的校运会上,百无聊赖,看着充满欢声笑语的他们,他感到无趣,于是,她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要回家去,找王姐姐玩,因为这个时间父亲和母亲应该都不在家的,在鬼使神差下,在门卫分神之际,苏念湘就跑出了学校,期间不断的为自己打气:
“没事的,没事的,等他们集队的时候我再跑回来就行了。”
心里默记着时间,她加快了脚步。
输入密码,她打开了家门,她猜得没错,家里空无一人,一片寂静,佣人们也做完自己的工作,休息去了,所以,她悄咪咪的跑到王姐姐休息的房里,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靠近房门,门没有关上,里面却传来激烈的喘声,听起来是王姐姐的声音,苏念湘好奇的透过半掩的门看向里面,而她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压在她的身上,两人均身无衣物,在苏念湘急促的心跳声,与王姐姐的节奏对上,苏念湘心里一惊,将头缩了回来,咽了下口水,脑海里开始浮现起过往王姐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声温柔的问候,都让她感动不已,但苏念湘在此刻,心里乱作了一团,起身离开了。
隐约听见,屋内电话响起,一声暴怒的摔门声。
苏念湘在惊愕中缓缓转头,看到了身后站着的一脸冷漠的苏成峰,正朝她走来,严肃的质问她:
“刚才老师打电话给我,你跑出学校了,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逃学?”
苏念湘不敢再编谎话,如实交代:
“校运会太无聊了,我回来想找姐姐玩。”
苏成峰冷哼一声,这时,王姐姐也穿好衣服来到了两人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望着苏念湘。
“玩吗?在学校也要玩,回家也要玩吗?”
“小湘啊,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苏成峰边说边向苏念湘靠近,苏念湘在本能反应下,向后挪动脚步,却被苏成峰伸出一把拉到身前,另一只手抱住了身边的王姐姐,笑着说道:
“那你觉得爸爸刚才和王姐姐一起玩的游戏好玩吗?苏~念~湘。”
“我不知道,是什么游戏……对不起,爸爸,我马上回学校去,对不起爸爸。”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苏念湘脚下一软,苏成峰的大手一把掐住苏念湘的脖子,凶光毕露的告诉她:
“如果,你敢把今天我和她的事告诉你妈听,那我就打死你,还有,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王姐姐了,听明白了没?”
苏念湘难受的微微点头,紧接着又是苏成峰的一声怒吼:
“说话!”
“对不起,爸爸……我什么也没看见……”
苏成峰听后,松开了手。
王姐姐露出一抹微笑,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温柔的说:
“这样才是乖孩子嘛,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呀小湘~”
苏成峰上前一脚将苏念湘踹开,命令道:
“还不滚回学校去,真是丢人现眼,我苏成峰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造孽啊!”
“好了~好了~峰哥,别生气啦~我们回去继续吧,不要让这个臭丫头打扰了我们的兴致。”
“我的宝贝啊,真乖~爱死你了~”
身后的打情骂俏,让苏念湘加快了逃离的脚步,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苏念湘能够理解的范围,王姐姐也在她的心中产生了异样的变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苏念湘回到了学校,一身苦楚不知何处发泄,所以她还是想到了那个男孩。
在人群中找到了他,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却在鄙夷且厌恶的唾弃下,她与男孩之间的友谊,在此刻被彻底撕碎,苏念湘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在小学毕业那一年,苏成峰的公司苍天有眼般的破产了,强烈的挫败,让他更加疯魔,暴力变得频繁,终日酗酒,只能靠着叶鸽的工资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王姐姐也在不久之后,辞职了,彻底消失在了苏念湘的世界里。
所以,在丑闻的曝露下,叶鸽展现了前所未有的硬气,向苏成峰提出了离婚,恢复一贫如洗的苏成峰被扫地出门,苏念湘也被判给了叶鸽。
叶鸽为了驱散不堪受辱的阴霾,将家搬到了东桦市,而苏念湘的初中生活也将要开始,苏成峰也开始筹备对他们母女两疯狂的报复。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