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娘亲是故友?他究竟是谁?
观他行事作风从容不迫,仙风盈袖,潇洒脱俗,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样子,再加上住在这山顶廖无人烟的道观上,像极了一尊“活神仙”……
娘亲与他又会有何种渊源呢?
晚娘惊诧的神情很快被她隐藏起来,她努力压住心底的好奇心,想一探究竟,但厉承修还在,她不能轻易表露身份。
“我确实喜欢玉兰夫人的画作,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道长赠画了!”
“殿下不必客气。”道长笑笑,最后舒然地望了眼那幅画,似是放下了什么心结。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细心地卷起放入画轴中,递予她。
晚娘将取下的画宝贝似得捧在怀里,再次见到娘亲的画,心中五味杂陈,感触颇深。
物是人非,恍若隔世,便是如此。
“此画似乎是娘亲冥冥之中的指引,女儿定会查明真相,洗清杜家嫌疑!”
三人各有所思。
厉承修见公主殿下神色激动又悲怆,想起她曾说过“杜夫人于她有恩”,那杜夫人便是此画的主人,如今这般,怕是睹物思人吧。
……
待三人下山时,小试早已驾马车等候在山脚下,晚娘主动提议同道长共乘马车,要商议一下患者病情,厉承修则驾马一路随行,赶在卯时末数人到达驿站。
道长背着药箱,在小试引路下率先进去,晚娘缓缓下车,厉承修见她魂不守舍的,忙上前关切问道:“殿下可是累了?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她转眸看向他,随后摆摆手道:“不用,我无碍……先进去吧。”说罢,避开了他来扶住她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身后的厉承修望着她疏远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受伤的情绪。
晚娘不难感受出他对自己逐渐关切的情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她附身重生已经足够玄妙,她要做的事太多,面对的仇人也太过强大,往后的路恐怕愈发难走……
她不想同厉承修纠缠太多,怕自己伤心,也怕对方受伤。既然料想到结局,那便从一开始就止住这份感情,趁早抽身,莫要陷得太深!
脑海里回想马车上同道长“相认”的对话……
“道长,你和杜家夫人有何关系?”
“杜夫人的医术……与我师出同门,她乃是我的师妹,故也算是故友。”他摸摸胡子,怀念当初年少青葱时光,悠悠解释道。
晚娘心中暗忖,娘亲确实说过自己年少时师从高人,学过医术,还说自己曾有个师兄,莫非……就是眼前的这个道长?
殊不知他的下一句话却叫晚娘寒毛直竖,他炯炯有神的眸子直视她,口中低声道——
“……贫道知道你本不该出现在这儿,但师妹含冤而死,杜家灭门案需查清幕后黑手,此事贫道必会鼎力相助。”
晚娘倒吸一口凉气。
他居然看出了这具身体里的“杜晚娘”。
……
晚娘思绪回转,眼前道长正下针测毒,片刻便收回银针,凝重道:“殿下,厉少卿……这些人中的皆乃域外奇毒!”
“域外之毒?苏家为何会有?”厉承修闻言,神情大变,颇为不可置信地反问,就连声量都提高了些许。
莫非真正勾结外族的,乃是苏家?
晚娘蹙眉思忖,听道长捋着胡子,继续解释道:“此毒能够随意游弋在患者体内,并非一击毙命,而是逐渐深入心脉,最终心衰而亡。”
他说着,晚娘的黛眉也随之越蹙越紧,连忙询问:“那此毒可有解药?”
道长将视线转向她,神色严肃地道:“说是毒,倒不如准确的说是蛊虫!”
“蛊虫?!”厉承修与晚娘异口同声道,晚娘虽在娘亲的医书中看到过域外有种蛊虫可控人心智,却没想到真被自己遇到了。
“贫道的师傅曾说过,西域刚然国有养子母蛊的习惯,用的好可用来治病救人,用的不好便可用来杀人于无形,更甚者还可操控人心。原本以为此蛊早已失传,没想到……居然还有!”
“控制蛊毒需有子母双蛊才行,种在这三人体内的应该是子蛊,而母蛊必须离子蛊不远方能控制它,按照距离推算……母蛊至少是在皇城境内。如今……唯有杀死母蛊才能救下他们。”
晚娘道:“既然是苏喻安下的毒,那肯定是他爹给的。可苏虞怎么会和域外蛊虫有关?莫非他和刚然人有勾结?”
晚娘和厉承修心中浮起一阵不安,觉得苏家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苏虞不可能自行养蛊,他没有这能力……可见提供给他蛊毒之人,便是这蛊虫的真正主人!我定要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背后之人来!”厉承修捏紧拳头,沉声怒道。
身为大理寺少卿他一定要查出这幕后黑手,否则这一隐患不除,京都恐怕要乱。
“养这种子母蛊,耗费金钱不少,穷人不太可能,应该是有钱有势之人……看来京都有刚然的用毒高手,或是与刚然人经常打交道的富人。”道长眯起双眼,捋着胡子帮他们分析。
这一假设令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汗毛直竖,若真是这样……皇帝乃至整个国家都会有危险!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朝廷命官若与他们勾结,是通敌卖国的大事!
晚娘忽而想到爹爹曾被栽赃的罪名,心口一痛。
若真是苏虞栽赃的爹爹,那灭门的那群黑衣人定然也是他派去的,为的就是杀人灭口,让杜家将“通敌卖国”的罪名做实。
厉承修闻言,迅速朝身后小试吩咐:“最近给我盯紧苏家,不要放过一丝风吹草动,苏虞有何动作速速于我来报!还有大理寺地牢内,苏家姐弟若没有我的允许,不可放人探望。”
“是!”小试抱拳领命。
“啊啊啊!!肚子痛!好痛!!啊啊——要死了!!”
原本还算平稳的小梅家人,忽然痛苦喊叫起来,口中不断吐出黑血,痛不欲生到差点掉到地上。
道长见状,迅速出手,在他们身体的各个部位点穴,好不容易将他们稳住。
他把完脉后,皱眉言道:“蛊虫已爬至胃经,这是蛊毒发作的第三层了,若达到五层,怕是将母虫杀死也回天乏术了。”
“贫道已先将他们的蛊毒逼至一处,暂时安定下来减少痛苦。三日……务必在三日内找出母蛊,否则贫道也无计可施。”
听到时限,厉承修眉头紧蹙,疑惑问道:“敢问道长找寻母蛊有何有效方法?总不能在城中大海捞针,找一只虫子吧。”
他问的在理,晚娘也正疑惑。
那道长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边思忖边道:“贫道的师傅曾说过,母蛊喜食牡丹,有牡丹花靠近时便会异常活跃,发出黄光。若要养活母蛊,那人定然会选一片牡丹花繁盛之地。”
“牡丹花……我立刻派人去找。”
说罢,厉承修出门吩咐小试。小试领命退下,很快,遍布京都各处的大理寺侍卫立刻行动起来,明着的、暗着的都开始打探起消息。
“如今还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道号‘清虚’。”
晚娘微微一笑,朝道长继续道:“清虚道长,事情还未完全解决,还要麻烦您随我去厉府小住几日了。”
清虚倒是答应得爽快,“……也好,那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娘亲和他的渊源应该不浅,说起来她也该称他一声‘师叔’才对。他竟能看出其中虚实,看来道行颇深,若是能有他助力,杜家灭门案的幕后真凶恐怕更容易侦破!”
晚娘心下分析着。
……
回到厉府,已接近正午。
厉承修给清虚道长安排了妥善的住处,和晚娘简单用完膳,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语带担忧地温声说道:“殿下,你也跟着奔波了许久,先去休息会吧,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晚娘正思考着谁最有可能提供蛊毒给苏虞,忽然脑海中闪现一人。
“我始终觉得那提供蛊毒之人应该与苏虞关系密切……会不会是你先前提及的那个苏家门生——李儒风?”
她想着背叛爹爹的账房先生李宾,或许是关键人物,便提醒厉承修道:“杜小姐那封信里说他曾叫李宾,是扬州瓷器行的账房先生,关于这点你也曾调查清楚,应该不假。”
“瓷器极受刚然人的喜欢,杜家的生意做得很大,瓷器贸易远销刚然,他身为账房先生,确实极有可能和刚然人打交道。”
闻言,厉承修的墨眸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他之前就曾想过李儒风的嫌疑很大,口中悠悠分析道——
“假设杜有衡是被人冤枉的,杜府书房废墟处发现的‘京都城防图’,便是有人刻意放置。拿到‘城防图’的是刑部尚书苏虞,这点对他而言并不难,可他远在京都鞭长莫及,便派人在杜府安插内线,与他里应外合,那人……便是现在的李儒风,当年的账房先生李宾。”
“李宾又将他编撰的所见所闻,告知他远在京都当差的表弟张远帆,想借他人之口奏明陛下。陛下看到奏折,下令密查,结果确实查到诸多不合理之处,甚至还有查到了杜有衡与刚然通敌卖国的信件,遂下旨捉拿,押解回京再作细查。”
“可宣旨当晚便出了灭门惨案……据闻那天正是杜家小姐的生辰宴,杜家上下都聚在一起。衙门调查过后,最大可能便是被西域人灭了口……就更坐实了‘通敌卖国’之嫌。
“苏虞下了这么一盘大棋,看起来都与他苏家毫无干系。”
晚娘点头,神色凝重。
回想杜家众人的音容笑貌,心痛如绞,悲怒交加。
她拍案而起,口中愤然道:“如今唯一的疑问……便是苏虞与杜老爷难道有仇?再大的仇也不至于灭口吧!这可是整整三十六条人命啊!”
“若是他通敌卖国的秘密被杜老爷发现,怕他泄密呢?”
厉承修微眯星眸,语出惊人,经“蛊毒”一事,他逐渐理清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