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三天邮箱,周凌薇终于收到了JM的入职邀请函。
邮件的主题叫「offer letter」,还带上了她名字的中文和拼音。
正文是全英文的,说热烈欢迎她加入JM中国。
周凌薇一一点开附件中的文档,逐字逐句地看得十分认真,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把里面的员工信息表填完再回复这份邮件,这段时间忽上忽下的心终于定了。
24岁的本命年好像不是全在倒大霉,也有撞大运。
她和王淼两三年的恋爱谈得是平淡了些,但是她也付出过真心、花了时间。
她在感情方面似乎有点迟钝,也难怪那些中学同学说她呆。
她对异性的喜欢来得迟,分手的伤心也迟到了。
从发现王淼出轨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这会儿,她才有一丝真实的心痛感,之前是挫败感居多。
既然JM的工作到手了,那接下来她也得像个失恋的人一样去疗愈伤痛。
周凌薇在网上查了很多失恋攻略,最后决定用一场旅行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迎接一段新的职业生涯。
旅游,对于她这样来自小县城普通工薪阶层家庭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她没有过一次真正的旅行,十**岁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距离山县2个小时车程的市里,然后就是上学的北京。
在北京的四五年间,除了回家乡,她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
父母拿出攒了十来年的积蓄给她交大学的学费,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部分作为她的生活费。
妈妈说省着点花,爸爸说还在长身体一定要吃好。
周凌薇在吃饭方面从不委屈自己,天塌下来,饭还是要吃的,不一定吃得多好,但是要吃饱。
别的同学会把一部分生活费存起来利用假期去旅游。
她也存钱,那些钱都用来买学习资料和假期带回家送给爸妈的礼物。
她也憧憬过旅游,可是钱就那么多,总会厚此薄彼的,权衡之下,旅游就被后置了。
祖国大好河山就在那里,跑不了,等有钱了再去。
现在可以去旅游了,她有自己的积蓄,也不会因为这种娱乐项目花了父母的钱而产生愧疚感。
在论坛上看了很多网友推荐,周凌薇被黄山吸引了。
养育她长大的山县就是被群山环绕的,那里的山不高,抬脚走半个小时就到顶了。
她并不满足于那里,想登上更高的山看到更远的风景。
没多看旅游攻略,她订完车票收拾行李就离开了出租房。
咣哧咣哧的列车慢悠悠地从北京出发一路往南。
这样的列车在这五年间带着她往返了17趟,9次不舍,从南到北,8次期待,从北到南。
在这第18次的路途中,她才有心关注外面的景色,一望无际的平原变成了起伏的山峦,嫩绿渐变为绿油油。
历经差不多20个小时,火车缓缓驶入黄山站。
用时髦的说法,周凌薇这是穷游,直接点就是没钱,她不至于真的没钱,她只是有自己一套不成熟的财务规划,其实就是存钱。
看着银行卡里逐月增加的数额,她心里才踏实。
2010年的黄山已经是旅游的热门目的地,即便避开假期,还是有很多游客。
既然是穷游,那就要做到极致,周凌薇入住了一家青年旅舍,选择的是一个女生八人间,像极了她的大学宿舍。
青旅的店家是一对30岁左右的小夫妻,他们逃离了上海匆忙的生活,带着一笔可观的积蓄来到黄山。
老板夫妇很和善,热情地为客人提供了很多黄山的游玩建议,也帮他们组小团去四处转悠。
周凌薇不敢独自贸然去爬山,于是直接在青旅和同龄人约了第二天同行。
毕业一年了,她身上还有很浓厚的学生气息。
出门在外,她永远都是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会放一本书、一个水壶、一包纸巾,还有一些应急的药品。
因着要爬山,她往书包里塞了一件冲锋衣。
第二天一大早,三男三女从入口出发步行上山。
刚开始大家都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走了一会儿,声音都歇了。
周凌薇就不是一个运动的人,才爬一个小时要了她半条命,呼哧带喘地加速前行找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靠着小憩。
她倒是悠闲,喘匀气以后从包里取了书出来看。
没几分钟,其他队友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而第一个走上前的人是陈毅宁,“怎么还看起书来了?”
他在北京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据他自己说是请了年假出来解闷的,实际上他回北京之后就要升任研发部总监,这次的黄山之旅是他给自己放的风。
谁知道下次旅行会是什么时候。
周凌薇已经恢复了一大半的体力,她合上手里的书淡淡地笑着说,“等你们啊。”
陈毅宁看了一眼书封是这两年的一本新书,“你喜欢史铁生?”
周凌薇只在中学的语文课本上看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手里这本《病隙碎笔》是最近才开始读的。
要真说是否喜欢史铁生,她暂时回答不上来。
她拢了拢身上的冲锋衣,只能浅显地说一句这两天的读后感,“我觉得他很有生命力。”
陈毅宁认同地点点头,“你认为是什么让他这么有生命力?”
只有一年社会经验,未满24岁的周凌薇对人生还没有那么多深切的感悟,她看向远处的山,“是他母亲和陈希米。”
“我认为他的母亲和爱人只是一个助力,”陈毅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在我看来他的生命力来源于他自己和他写作的过程。”
他把登山杖举到半空中,“就好像我们手里的这根登山杖,它是帮我们往上走的助力工具,而决定是否要往上走的是我们自己。”
周凌薇抿了抿唇,“没想到你一个理工男——”
“还会看书?”陈毅宁的笑很有感染力,像是个大男孩,而他比周凌薇还大两三岁。
周凌薇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惭愧,她低头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
陈毅宁一点都不介意,眼中含笑看着她,这女孩好像很爱笑。
她笑着的时候两边嘴角各有个小小的梨涡,皮肤白,情绪一上来,脸颊还会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活脱脱的一个水蜜桃女孩。
他又找了个话题:“你之前说从事的是市场研究?这是什么工作?”
这个问题,周凌薇工作以后没少被人问到,驾轻就熟地拿出曾经在校招宣讲会上听来的例子:“当我们走进一家7-11,稍有留意的话,就会发现,饮料和零食都会摆在显眼的位置——”
陈毅宁看上去似乎很有兴趣,她继续说道:“而刚性产品或者带有强烈目的购买的产品,比如指甲刀和洗衣液,会放在相对隐秘的地方。”
“这并不是随意摆放的,是通过做消费者购物行为研究得出的结论。”
“还有消费者画像、使用态度和习惯等等。”
“我们就是为客户提供这类研究服务。”这是个很枯燥的话题,周凌薇越说越没信心:“不知道我是不是讲清楚了。”
陈毅宁笑着说:“听上去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