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
睡醒后,我拿起手机瞧了瞧时间,刚好七点二十。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这次睡眠比以往要长些,睡醒后头部有些发胀,隐隐作痛。
我起了床,来到书桌前,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我倚靠在座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想起刚才和我哥相见的画面,那印在脑海中的一幕幕,给我一种怪异和不真实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四年未见的老哥依旧关心着我,从心底里,说不开心都是假的,但我不希望仅仅这样,我想要他回到家来,跟父母······跟我好好聊一次。
人类的**都会从一点放大。我们一旦有了新的尝试,总是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加深,以取悦到自己那颗单纯的大脑,但
你越想要什么就越很难得到,或是父母承诺的兑现,或是朋友间的承诺,或是借出去的一二十块,也或是——无聊的幻想。
“砰砰!”
“吃饭。”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和母亲冷漠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我的想法,终止了我的幻梦。
我直起身子,摇摇晃晃着打开门朝餐桌走去。
此时,父亲已经端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听见我打开门的声音,他抽出空斜睨着瞥了我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我感到很莫名,忍不住的多想,却始终没说出口一句话,只是拉开座椅,坐在桌前。
我拿起碗,夹着菜,一口一口地吃着,边吃着饭菜,我边纠结,犹豫着要不要跟爸妈他们说一下老哥回来的消息,最终,我还是抬起头来,试探性地开口。
“爸妈,你们有老哥的消息吗?”
爸妈被问的明显一愣,他们俩个对视一眼,即刻分离,在我面前完成了短暂的信息交流,最终还是老爸开口,态度极其冷淡。
“没有,不知道。”
“你问他干嘛?”紧接着又问。
“就···有点想老哥了。”我含糊着开口。
母亲冷笑,在一旁道:“你想他,他未必会想你。”
我沉默着,心里叹息一声,以爸妈的视角来看,外出四年音讯全无的老哥,一定程度上已经算是死了吧。
我其实一直不是很明白,爸妈和我哥究竟有什么矛盾,以至于两者间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我哥那边就不用说了,离家四年,了无音讯。我爸妈这边也表现得像是没有我哥一般,却又没有表现得像死了儿子那般悲伤,就好像在他们这里,我哥的所有都在瞬息间被抹去,不复存在。
可只要我一提起他,老爸就会冷着一张脸,老妈就会表现出一副很气愤的模样。
父亲倒是没有如我这般感伤,或许是没有表现出来,他看着母亲,见她脸色有些不对,有些愈演愈烈的样子,开口道:“行了行了,吃饭吃饭。”
对于老爸的话,老妈没做反应,反而转过头来盯着我,问道:“他找你了?”
我心里一惊,老妈这是知道了?但听她的语气又不太像,我心里没谱,只能强装着镇定,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可那拙劣的演技,怎么看怎么别扭。
老妈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爸先是看了眼妈,再看向我,轻叹一声,微笑道:“好了好了,吃饭。”
他们应该是看出来了,但却没有多问。
我当时简单的认为,或许他们是真的不在意我哥吧!却不知这世间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清的。
吃完饭后,我回到房间,坐在床沿上,点开手机看着微信界面置顶的哥哥一栏。
我左手悬在半空,思想在挣扎着,最终还是没有点开。
将手机关机,我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们介意,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
第二天清早,我收拾好书包,出了门,在门外与等候多时的杨龙会合后,我们相伴着一起去了学校。
走在路上,我跟杨龙聊了昨天我哥找我的事情,还隐晦的暗示了下我哥和我爸妈那僵硬的关系。
他听完,只回了一句,“每个人做的事都有他的原因。”
我当时不明白,也没深究,还认为他是在敷衍,也就没有聊下去的兴致,错开话题聊一些彼此都感兴趣的方面去了。
一公里的路段不算很长,眨眼间就走完了。
我跟杨龙刷了卡,进了学校,很快就来到了班级。
入了座,将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放在桌子上。
这时,班级里突然传来阵阵惊呼。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着白裙,披散着秀发的女生走进了教室。
看见那见那名女生的第一刻,我眼底里划过一丝惊艳,待我彻底看清时,眼中尽是错愕。
是她!
这所学校由于是本市升学率靠前的高中,从这里走出的状元更是数不胜数,所以为了保证这所学校的声誉,这所学校的规矩在一定程度上更是严苛的要死——尤其是在穿着打扮上,更是严令禁止想要在穿着上张扬个性的想法——美名其曰: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而在这个年纪,虽是热血人士居多,但在社会这个巨大的磨盘的潜移默化下,这类习以为常的规矩基本上没有人会去挑战。
而今天,有人公然挑战了学校的规矩,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她。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姓姜,姜什么来着?······
这位姜小姐,是一个在班级里基本上看不清完整的脸的学生,一个与班级格格不入的同学,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好像自从入学以来,自己的视线里就很少有过她的身影,就连她的名字,唯一的几次也都是从班主任口中听到的——现在也记不清了。
“姜文文,你到底要做什么?”坐在一旁的杨龙低声喃喃。
我扭过头去,看向杨龙;“你认识她?”
杨龙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姜文文的方向,眼里流转着我所不知道的情绪,让我看得一愣。
叮铃铃。
铃声想起,早读正式开始。
班主任率先来到教室,环视了一下教室,在看见姜文文时,她明显的一愣。
当班主任的视线落在姜文文那里,所有人都要认为姜文文要遭殃时,却是没想班主任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早读开始。”
说完,便有人开始大声朗读起来,而后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声音此起彼伏,同每个人心中的想法一样,各有各的声音,各有各的心思。
······
早读很快结束,班主任看样子是并没有默认这种行为,将姜文文叫了出去,期间聊了什么不清楚,总之姜文文回来时,我看到那散着的头发已经被扎成了一根马尾辫。
第一节课结束,很多人都凑了过去,有的询问,有的夸赞······与姜文文相识的杨龙却没有掺和其中,反而一反常态的趴在桌子,闭目休息。
中午吃饭时,我招呼杨龙一起去吃饭,他拒绝的很果断,说是要迟点再去,我耸耸肩,自己去了食堂。
出教室时,我扭头不经意的瞥见杨龙站起身来,好像是要去找姜文文的样子。
他们认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聊。
之后,我在食堂等到了杨龙。
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很沉默,只是一味地往自己嘴里塞饭,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回了句,“没事儿。”
我总感觉杨龙今天怪怪的,下午也没心思睡觉了,强撑着精神观察着杨龙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在上课时,他时不时的会瞳孔发散,总是注意力不集中的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他很喜欢的一门课里都会如此。
看着他的状态,我隐隐意识到这或许和姜文文有关。
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声响起,当周围的同学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杨龙却紧盯着姜文文的方向,紧张的样子是我生平所见的唯一一次。
姜文文呢,不慌不忙的在座位上收拾着东西,举止之间的优雅也是我生平所见的唯一一次。
不一会儿功夫,当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后,姜文文一本书没有拿,走出了教室。
杨龙看见,急忙从座位中出来,跟了上去,我则是跟在杨龙的后面。
刚出教室时,我看见姜文文没有选择下楼,反而朝着楼上走去,杨龙则是跟在后面。
我看着这一幕,有些犹豫要不要再跟上去,毕竟这可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在原地想了想,最终我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四楼,五楼,六楼,我都没看见他们两的身影。
难道在天台?
我继续向上走着,果不其然在天台上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
那是杨龙,他现在正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天台边缘走去。
他在干嘛?姜文文呢?
我定睛看去,视线透过他的胯下,看见了白色的一角,带着纹路,好像是姜文文白裙上的。
这是?她要跳楼?!
我内心一惊,已经顾不得其它了,赶忙冲过去,却为时已晚。
“不要!”
最后,在杨龙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那姜文文扭过头来,露出灿烂的一笑,一纵身,跳了下去。
就在她跳下去的那一瞬,眼见着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杨龙情急之下飞扑过去,拼命的伸长右手想要抓住姜文文,哪怕只是抓住袖子也行。
然而,他再怎么努力的伸长手臂,却也不过是在做无用之功。
在这一刻,杨龙感觉到,那划过他指尖的发丝,仿佛是她即将流逝的生命。
就差一点!
杨龙趴在天台边缘,眼眶通红,看见了她下坠的整个过程。
嘭!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落地声,她仰面朝天,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四肢百骸撞击的位置开始流出了鲜血,那些鲜血汩汩地流出,渐渐地染红了她的白裙。
那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直到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沐浴在一片血红之中,甚至在那血红里还点缀着点点白色。
下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满的人群看见这一幕皆是四散逃离,有的甚至当场吓晕了过去。毕竟他们都是学生,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
杨龙趴在天台边缘,看完整场犹如戏剧般荒诞的现实,他看见她跳下至落地时那解脱般的笑脸,看见她从备受瞩目到万人厌弃,看见她的生命在瞬息间流逝……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一道笑颜,在那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上。
她似乎在笑着对自己说:“我追求的就是这一刻。”
他突然想起了中午聊天的时候,她对他说的一句话:
“……杨龙,总有一天,我也想像小鸟一样自由,翱翔在蓝天之上。”
他忍不住失声痛哭,他的右手紧握成拳,疯狂地捶击着地面。
在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呢?
会是后悔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姜文文跳下去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完全呆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