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总是睡不踏实,管家给她请了M国最好的私人医生调理,也不见好。
案几上的博山炉中,缭绕出几缕幽沉香雾,逝去的岁月恍惚如昨。
梦里她还在十几年前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当前台,踩着高跟鞋站一天,对每个入住的客人微笑,晚上回到家不是脚疼就是腮帮子酸胀。
那时她刚大专毕业,凭着姣好的容貌和自信大方的谈吐,过五关斩六将,进入A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工作,收入可观。
母亲对她的工作很满意,她也觉得安心,她以为会在那家单位一直工作下去。
也是在那家酒店,她认识了本地人王钩,并答应了他的表白。
王钩是那家酒店的大客户经理,长相俊朗,特别会说俏皮话,不少酒店的年轻小姑娘都喜欢围着他转。
她和王钩在一起的事,只告诉了在客房部工作的好朋友李丽。李丽知道后,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并提醒她:“你再多观察观察,不要和他出去住。”
她当时还嘴硬,说:“他对我很好,这条项链就是他送的,他还说年底带我回家见父母,那些之前追他的女孩子他都没有联系了,他还把手机密码告诉我了。你听到的不好的事情或许是谣言吧!”
被爱情冲昏头的人,总是会盲目自信。看到她这么维护王钩,李丽便只好祝福他们在一起长长久久,其他话也不多说。
变故发生在那年七夕,他们约好了下班后去吃法式大餐,王钩说有惊喜给她。
她也花了大半个月的薪水,给他挑了一条昂贵的领带作为礼物。
那天下班后,她在休息室里等他的信息。他们的恋情是悄悄进行的,王钩说暂时不能公开,怕领导知道后对他们影响不好。
所以,下班后她都是等着他的通知,在约定的地方会合。
那天等了好久,才等到王钩的信息。他说他还在加班,晚一点再去找她。
她想问晚点是什么时候,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于是她便不再问了,打算先去外面吃点东西。那时心里空落落的,一种不安从心底升起。
手机滴的一声响,有信息发过来。她以为是王钩,结果不是。
李丽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王钩侧着脸,一脸谄笑地搂着一名身着红色紧身连衣裙,身材妖娆的女子。
李丽让她赶紧到27楼露台处,有好戏。
看到那张照片,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此前王钩说的种种誓言如水晶球般瞬间破碎。
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像刀子一样在割着她的心。
她忙折回酒店,往27楼急匆匆赶过去,路上差点撞到人摔倒了。
李丽在27楼电梯口处等她,把她带到一个转角处,正好能清楚地看到那一对狗男女。
她看到两人端着红酒杯边聊天边亲吻,她听见王钩对那个女人极尽恭维之词。
那个女的看起来年纪比王钩大,涂着艳丽的口红,调笑着问王钩:“听说你和一个前台的小美女好了,哪一个?介绍我认识认识?”
王钩恬着脸否认道:“瞎说,我只钟情你一个人。她们前台那些小姑娘总是骚扰我,想约我出去,我也烦得很,都是同事,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
“我今天办入住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叫白什么的小姑娘长得很不错,你有没有印象呀?”
“白辛夷吗?不太熟,只是听说她表面清纯,实际上到处勾搭有钱男人。她再好看,跟你也是没法比的!”
“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白辛夷呆在原地,心中五味陈杂。
她不敢相信眼前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就是那个拉着她的手,承诺要一辈子对她好的人。
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她看到保洁阿姨提着一桶脏水和拖把,从卫生间出来。
她从保洁阿姨手中夺过脏水桶,快步向前走去。她的动作很快,等旁边的李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那对男女身边了。
她注意到那个女子的脖子上有一条和她一模一样的项链,她气得把那桶脏水一股脑儿地泼到那两人身上,骂道:“王钩,你个王八蛋,你让我觉得恶心,我们分手吧!”
她把项链狠狠地拽了下来,丢在王钩身上,道:“这个不值钱的烂东西,还给你。”
转身离开时,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
王钩气急败坏地说:“你个疯婆子,就你那婊样子,谁会看上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
说完他便拿纸巾帮旁边的女子擦身上的水迹,一边向她解释都是白辛夷勾引他,一边安抚她。
红衣女子突然被泼水,又信了王钩的话,很是恼怒,抓起红酒杯,冲着白辛夷离开的背影扔了过去。
眼看着酒杯就要砸到白辛夷的脑袋,李丽大喊了一声“小心”。
白辛夷才一回头,便被一只大手拉到一边,她对上男人幽黑深邃的眼。
她注意到他光洁笔挺的西装外套上有一块水渍,她推测刚刚泼水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溅到他身上了。
当时,她太生气了,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正好走了过来。
她擦了擦眼泪,对男人道了声谢,又指着他身上的水渍,充满歉意地说:“刚刚对不起哦,不小心泼到你了,要不我给您洗一下这个外套吧!”
“不用了。”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几下水渍,便转身离开。
她想到那是洗厕所的水,心里过意不去,跑上前去,递给他一张名片,道:
“我叫白辛夷,是这家酒店的前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单总,M国那边的会议马上要开始了。”一位穿套装的中年女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单皓霖接过名片,和女秘书一起走进电梯。
出电梯后,他将那张名片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几年,想方设法接近他的女人太多了。
红衣女子见酒杯没有伤到白辛夷,试图冲过去再较量一番,被王钩拉住了。
王钩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便满意地笑了,和王钩一起下楼回房间换衣服。
白辛夷将水桶还给保洁阿姨,便和李丽一起离开。
那个七夕,她和李丽找了一家西餐厅,点了最贵的酒和一桌子菜,边吃边骂那对狗男女,两个人聊到人家餐厅打烊才离开。
走出餐厅,母亲的电话打进来。母亲问她怎么还没回家,又问她什么时候把新交往的男朋友带回来给她看看。
那一瞬间,她又破防了,哭喊着说:“没有了,分手了,什么狗男人。你错了,找个普通男人照样过不了你想要的平静生活。从今以后,我要自己给自己依靠!”
“辛夷,你想干什么?你千万别冲动,我只是不想你走上你爸的老路!”说着说着,刘芸若就小声地哭起来。
“不想我走我爸的老路,从小到大,你拿这句话说过我多少遍了,不让我学文博专业,不让我在学校谈恋爱,不让我染头发,不让这不让那的,我受够了!”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白养你了,早知道十年前和你爸爸一起去了,省得三天两头的受你的气。”说着刘芸若也在电话里哭起来。
她在母亲的哭声中,渐渐平静下来,缓了一下说话的口气,服软道:“好了,好了,我不打那个主意!”
“知道就好,自己叫个车,回来注意安全!”
回到家,母亲已经睡了,给她留了客厅的灯,她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卧室。
她从柜子里面翻出一个上锁的棕色箱子,摸了摸又放回去。她叹了口气,只剩这点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