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77星的雨丝带着辐射特有的银蓝色,敲在修理铺的舷窗上,像无数根细针在织一张透明的网。

江逾朝蹲在工具箱前翻找螺丝刀,指尖突然碰到个冰凉的方块——是枚记忆芯片,边缘还沾着点星芒纤维的碎屑,和霍执明植入后颈的那枚一模一样。

“霍执明,”他捏着芯片转身,星芒瞳孔在雨光里亮得惊人,“你又藏什么宝贝了?”

霍执明正在给小星的孩子修摇摇车,机械义肢握着扳手的手猛地一顿。

金属齿轮“咔哒”一声卡在卡槽里,他抬头时,银发上还沾着片辐射晶做的雪花装饰——是早上小宝硬塞给他的。

“没什么。”他声音有点发紧,下意识想把芯片拿回来。

江逾朝却先一步将芯片插进了光脑。

全息投影弹出来的瞬间,他忽然屏住了呼吸。

画面里是十年前的“破晓号”医疗舱。

刚联姻的自己正坐在床边,给霍执明绣那枚后来被丢弃的元帅徽记,星芒纤维在指尖绕出细碎的光。

镜头外传来林副官的电子音:“将军,您盯着公爵看了三分二十七秒,心率超标。”

“数据错误。”霍执明的声音冷硬如旧,可全息影像里,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蜷起,指节泛白。

江逾朝的指尖在光脑屏幕上滑动,下一段是X-77星的辐射废墟。

自己抱着发着高烧的小星,星芒瞳孔黯淡得像蒙了层灰,正用基因力给孩子降温。

霍执明就站在不远处的断壁后,机械义肢紧紧攥着块石头,指缝里的血珠滴在刻着“江逾朝”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朵深色的花。

“原来你那时候就在了。”江逾朝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抚过屏幕上霍执明紧绷的下颌线。

男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他,机械义肢圈在他腰上,力道刚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怕你不愿意见我。”他把脸埋在江逾朝颈窝,胡茬蹭过敏感的皮肤,“只能躲着看。”

全息影像还在继续。

有自己因为辐射病发作而掉眼泪的样子,霍执明在监控死角偷偷抹掉;有两人第一次在X-77星吵架,自己摔门而去,霍执明对着空荡荡的医疗站站了整夜;甚至还有昨天,自己趴在修理铺的工作台上打盹,霍执明用机械义肢给自己盖毯子时,不小心碰掉扳手的笨拙模样。

“你存了这么多……”江逾朝的眼眶有点发热,星芒瞳孔里的光在雨幕中晃了晃,像要滴出水来。

霍执明没说话,只是用真人手捂住他的眼睛。

掌心的刻字老茧蹭过眼睑,带着点粗糙的温柔。

“我的机械心脏会坏,芯片也可能过载,”他低声说,呼吸喷在江逾朝的耳廓上,带着点刚修完星舰的机油味,“但这些,我想记住。”

江逾朝抓住他的手腕,把那只手从自己眼睛上拿下来,按在光脑屏幕上。

画面里正好是十年前,自己在虫洞边缘发送全息影像的瞬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嘴里却说着“霍执明,你是黑洞”。

“这个也存了?”他笑着问,指尖却用力捏了捏霍执明的掌心。

男人的耳尖红了红,机械义肢把江逾朝搂得更紧。

“每次想你想得发疯,就调出来看。”他吻着爱人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看一次,就刻一遍你的名字,刻到后来,掌心的肉都跟字长在一起了。”

全息影像突然跳到两人在辐射星重逢的那天。

霍执明单膝跪在废墟里,机械义肢渗出机油,自己正弯腰摸他掌心的老茧,星芒瞳孔里第一次有了点亮光。

江逾朝忽然按下暂停键,转头吻上霍执明的嘴唇。

雨还在下,舷窗外的银蓝色雨丝把世界泡成了一块透明的糖。

霍执明的机械义肢顺着江逾朝的腰线往上滑,指尖停在他后颈的发茬上,轻轻摩挲。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点潮湿的雨气和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是星芒纤维混着机油的、独属于他们的味道。

“霍执明,”江逾朝喘着气,星芒能量顺着吻痕渗进对方的皮肤,“这些,比任何战略部署都重要。”

霍执明低笑出声,反手将人按在堆满零件的工作台上。

金属零件硌着江逾朝的后背,有点疼,却让他觉得踏实。

男人的吻一路往下,从唇角到锁骨,再到心口那处跳动的能量核心,机械义肢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尖锐的边角,生怕弄伤了爱人。

“朝朝,”他抬头时,眼底的光比反物质燃料的火焰还亮,“爱你这件事,不是存在芯片里,是刻在骨头缝里。”

光脑屏幕上的全息影像还在循环播放,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电影。

江逾朝看着画面里那个在沙暴中刻字的背影,再看看眼前这个红着眼眶吻自己的人,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疼痛,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雨停的时候,霍执明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是林副官的紧急通讯,电子音里带着点慌乱:“将军,新帝发来密函,说要……”

江逾朝按住他想去接通讯器的手,星芒瞳孔在雨后的阳光里闪了闪。

“不管说什么,”他吻了吻霍执明的指尖,那里还沾着记忆芯片的凉意,“你的答案,我都知道。”

霍执明反手握紧他的手,掌心的刻字老茧与爱人的指腹相贴,像两块磨合了千年的玉石,终于找到了最契合的角度。

通讯器还在执着地响着,可此刻,在堆满记忆碎片的修理铺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比任何讯息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