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敏捷的身影从门外闯了进来,几乎就在眨眼间,冲到了霓裳面前,头蒙的严实,身着箭装,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但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个男子。
他压低声音,说道:“别怕,是我。”
霓裳刚听出来好像是陈枳的声音,下一秒,整个人便如面袋子一般被他抗在了肩头上,他走得几快,闯出去后,没半刻的迟疑,卷裹着一阵河面的湿气,跳到了一叶扁舟上。
起先那些装作来找人扑火的人呼啸一声,转眼也退的干干净净。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
待这些不速之客走后,青荷和青籽各自受了些挫伤,不顾疼痛,从地上爬上来追到门口,那行人已经变成了运河上的一团微弱的光晕,转眼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幕中。
天上下起了雨珠,劈头盖脸地朝霓裳面门扑打而来,她几乎不能睁开眼睛,在这人怀中上被箍得紧紧的,丝毫动弹不得,出于一种自救本能奋力挣扎时,耳畔一个声音传来:“霓霓!是我!”
这声音很是让人感到熟悉。
霓裳停止了挣扎,身后那男人也将她缓缓地松开,隔开一些距离让她做好。她睁开眼睛,转头看到头套内露出了一张俊逸的面孔。
果然是陈枳!
这一惊非同小可。霓裳两世都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将自己劫走的人竟然会是陈枳!
“霓霓别怕!马车就在前头岸上等着了,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向你解释!”
陈枳神色绷的很紧,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身后,安慰了几句霓裳几句,便捡起木浆,用力划水,小舟平稳而迅速地顺着水流往前。
霓裳反应了过来。
“陈枳,你想干什么?放我回去吧。”
陈枳却充耳未闻,非但不停,反而更加用力地划快木浆。
一口冷风倒灌进了她嘴里,吞没了她的声音,霓裳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右前方的岸上隐约有几团光亮,待船靠近时,飞快地上来了两个人,看来是来接应之人,陈枳几步上岸,将还在咳嗽中的霓裳强行抱进了马车,自己后脚上去,厢门一关,马车便掉头换了个方向,往回疾驰而去。
上了马车,陈枳神色终于微微放松了些,见霓裳还趴在那里咳嗽,面露怜惜,一手轻轻环绕她肩,另手拍她后背,低声安抚道:“霓霓,吓到你了吧?别怕。我带你走,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霓裳终于止住了咳嗽,直起身体,掰开了他圈住自己的手。
“陈枳,我不能和你走,我必须去京城,调查我父亲的死因!”
陈枳仿佛怔住了,定定地望了霓裳片刻,忽然苦笑了下,目光苦涩。
“霓霓,从前你不会这么称呼我的,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我们陈家的气,但是你听我说,我相信伯父是被冤枉的,我陈枳也早就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
过往记忆从霓裳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陈枳十三岁来姜家读书,到现在,俩人已经认识五年了,时间长了,两人并不是无一丝异样情愫。
他在姜家读书的这几年,父亲可以说是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和谆谆教导了。霓裳和他婚约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倘若现在的自己还是从前的姜霓裳,自己会答应和他回去。
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霓裳了。
姜家家道中落,陈家看似是被动和她解除婚约,实则正好得偿所愿了。
陈枳也许对她是一往情深,可是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总之,她不能再跟陈枳有任何不该有的来往了。
“父亲毁了你我婚约,是我们姜家对不住你。但今非昔比,我不是从前的那个霓裳了。你也清楚你家断不会接纳我。公子对我的深情厚义,我唯有铭记在心,往后遥祝公子万事顺遂。请公子将我送回,或就近放我下去也可,李大人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霓裳说道。
陈枳依旧定定地望着霓裳,忽然再次伸出手,目光坚定握住了她的手。
“霓霓,别说了,这世上除我母亲外,我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你,现在我来带你走,你放心,我定会娶你为妻。”
霓裳摇了摇头:“瑜之,我还是那句话,我感激你对我的好,但现在我真的无法接受了。何况你这样带我走了,往后你又能带我去哪里?”
“我既然如此决定了,就没打算再回陈家。”陈枳苦涩一笑,“你也是知道的吧,我在陈家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子,我死了又有何人注意?跟出来的都是我信得过的兄弟,天高地远,我会带你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我们永不分离!”
他说着,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
霓裳慢慢地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对不起。恐怕我是要辜负你了。我不会和你这样走掉的。请你让我回去。”
陈枳胸膛原本因为激动而明显的起伏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安静地盯着霓裳,目光一眨不眨,剑眉略微皱起,仿佛陷入困惑了一样。
马车依旧在道上飞速地疾驰着,车身因车轮不时轧过路面的凹凸而剧烈地跳动,颠簸的厉害。
陈枳此刻的神情,忽然让霓裳感到有些愧疚。
“瑜之。”她思虑了一番,轻声唤回了他。
陈枳忽然回过了神,又要说什么,霓裳与他对视,微微摇头制止,默默垂泪:“瑜之,其实,我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陈枳抱住了她,道:“我心亦是。”
“瑜之,你听我一次吧,为我放弃你现在的一切,真的不值!我也不会和你走的,我要去京城查清父亲案子的真相,你要尊重我,你就让我回去。”
陈枳怔怔地点点头,忽然注视着她,目光之中有许多的怜悯和不舍,和一缕不确定。忽然有?他道:“霓霓,你是否心悦过我?”他的脸猛地赤热一片。
霓裳微笑一声,也将他的手掌用力握住,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只有瑜之哥哥一个亲人了。”
“你知道我的心,日月可鉴,三生不移!两个月没见到你的面了,我在书院几乎无时不刻思念。前阵子好容易听说你来我家了,原盼着能见你一面,没想到。”
陈枳顿了一下,目露迟疑。
霓裳静静地注视着他。
陈枳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地望向她:“听说李墨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