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春,紫禁城,勤政殿
“做事不利的东西,拖下去砍了!”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跪在身穿龙袍的男人身前,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柳思妤躲在殿外的角落,眼睁睁看着那个被拖出去的小宫女和她头顶即将归零的数字。
心中不禁叹息:没救了。
她又转眼看向大殿正中央坐着的男人身影。
那人正是她嫡姐柳如青未来的夫君,大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楚锦奕。
柳思妤本想安慰两句,可话还未说出口,一只纤手突然落在她的肩膀上:
“三妹妹,皇宫的日子定是要比柳府好过些的,不若你替我嫁进来可好?”
“而且你看这皇帝生得多俊俏,比许郎强上不知多少倍,你绝不亏的。”
柳思妤顺着柳如青手指的方向,突然注意到楚锦奕头顶上居然也闪烁着一个数字,当即答应:
“好啊。既然姐姐这样觉得,妹妹自然也认为不亏。”
*
傍晚,京城柳府。
“胡闹!简直胡闹!替嫁可是欺君的大罪!”
柳相伯得知替嫁的计划后,气得差点把大堂的实木桌子给掀了。
见父亲气成这幅模样,柳思妤也没有说一句话。
她知道自己在柳家没有话语权,现在开口就只有当出气包的份。
柳相伯看见柳思妤这副憋屈模样,有气也泄不出,只能压抑着指向柳如青:
“青儿,为父平日里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如今这是把我们柳府全家上下的脑袋都架到断头台上啊!”
柳如青用手帕捂着面,哭哭啼啼个不停:“这又不是女儿一个人的主意,要不是三妹妹今早答应了女儿,女儿又怎么敢再提这事。”
她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又看向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柳思妤:“你说是吧?三妹妹。”
看似询问,实则威胁。
柳如青知道在柳府自己只要开口,柳思妤就不敢说一个不字,不然少说也得挨上半个月的饿。
柳思妤深吸一口气,她这次就等着柳如青点她呢。
三日前,宫里的公公拿着诏书快马加鞭来到柳家,指明了要柳家的嫡女入宫。
都知这大楚新帝楚锦奕是个残暴的主儿,若是伺候不好了,这第二天脑袋就得掉到地上去。
得知这消息后在柳如青在柳府闹了整整三天,说什么也不肯入宫,最后,还是柳相伯答应让她偷偷进宫亲自看看传言真伪,柳如青才肯罢休。
今早出发时柳如青非拉着柳思妤一齐进宫瞧瞧,让柳思妤无意中发现这大楚新帝竟只剩一年寿命。
大楚律法有规定,凡后宫妃嫔,皇帝殡天后皆会安排人伺候赡养,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样天大的好事砸在柳如青身上她不接,那她柳思妤替她接。
柳思妤起身跪在柳相伯身前:
“的确是女儿答应的嫡姐。”
柳相伯皱眉看向柳思妤,不相信平日里在柳府不吭不响的柳思妤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为何?替嫁于你而言可是有何好处?”
柳思妤回答:“女儿在柳家这么多年,未能给柳家做出什么贡献,若是能替嫡姐嫁入皇宫,了却嫡姐一件心愿,也算是女儿报答柳家这么些年的养育之恩了。”
虽说柳思妤说得有理有据,但柳相伯心中依旧有所顾虑: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但你如何能保证自己的身份不被识破?你可知你若是入了宫,柳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可就都压在你身上了。”
柳思妤见父亲似乎动摇了,立刻又道:
“我与嫡姐皆待字闺中,除了许家公子,如今鲜有人知晓柳家嫡女究竟是何样貌,离入宫还有半月时间,只要女儿好好准备,想来也能瞒天过海。”
柳相伯看着地上跪着的柳思妤,沉思片刻后觉着她说得也没错。
新皇的性子柳相伯也知晓,他打心底是不想柳如青进宫受苦的,奈何皇命难违,若柳思妤诚心想要替嫁进宫也并非不可。
“妤儿,宫里的规矩可不似柳府这样松散,为父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愿意?”
柳思妤点头:“就算是为了嫡姐后半生的幸福,女儿也愿意。”
柳相伯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不待见的三女儿,倒也算得上是忠义。
他又看了看她那幅皮包骨头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往始作俑者柳如青那里瞥了一眼。
柳如青心虚地躲闪开柳相伯的目光,连忙搀扶起地上跪着的柳如青:
“三妹妹赶快起来,这跪在地上多凉啊。你看看你这瘦得就快只剩骨架子了,若是就这样进了宫里,皇帝看见难免要心生厌恶。这几日你可得好好吃饭,好好补补身子长长肉。”
她握住柳思妤的手:
“三妹妹,其实并不是我害怕嫁给皇帝,只是嫡姐我早就有了私定终身之人,皇命难违,让你替嫁也实属无奈之举,你入了宫之后一定要......”
柳思妤心中不禁冷笑,跟她私定终身之人,亏她也说得出口。
那人本是柳思妤的竹马,亦应是她未来的夫君。
“青儿。”
柳相伯咳了几声,示意她止住。
柳如青也意识到什么,赶忙换了个话题:
“不说这些了。如今夜晚天冷,让碧华先送你回去。如今你这样帮助我,我定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若不是柳思妤在柳府被柳如青当做最低贱的下人欺辱了十几年,还半路截胡了本该娶她的夫君,她这话她或许就信了。
既然柳如青爱演,那柳思妤便陪着她继续演。
柳思妤微微欠了欠身子:“谢过嫡姐。”
她回握住柳如青的手,面上带笑:“若是妹妹我之后在宫中有了地位,定不会忘了姐姐今日的恩情。”
柳思妤离开后,
柳相伯厉色看向一旁柳如青,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
“青儿,我看我真是惯坏了你,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你也敢怂恿你三妹妹做。”
“哪里是我怂恿她?”
柳如青不服气地环着胳膊,赌气似地坐到柳相伯的位置上,“当时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知她直接就答应了,我看她就是嫌弃在柳府的日子,想进宫去贪图荣华富贵了。”
“当年三妹妹克死了她的三姨娘,又克死了咱们柳家唯一的男丁,下一个克死的人又会是谁?您就不害怕?”
“女儿帮您把这晦气玩意儿送走,您倒好,还怪罪起女儿了。”
柳相伯气不打一处来:
“为父这是替你担心,倘若这替嫁的事情被发现了,谁都逃不了。明日宫里的嬷嬷就来柳家了。皇宫里的人可没傻子,你那些小性子最好还是收敛着些,别被发现了。”
柳如青环着柳相伯的胳膊,故作娇嗔:
“哎呀,不就是一个嬷嬷吗,您就放心吧,女儿有的是办法应对。您更该担心的应该是三妹妹。”
......
大堂不远处,
柳如青和柳相伯的对话尽入柳思妤耳中。
“我的好姐姐,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