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许生平获得了皇帝陛下赏赐、连县令和衙门几位大人都亲自上门祝贺”的消息传开,在整个清溪县范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十里八乡的地主员外、各地有头有脸的乡绅、城里的大户人家纷纷登门拜访,这让许生平整个人都麻了。
每天什么事都干不了,全部时间都用来接待客人了。
一度让他产生了范进中举的恍惚感。
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获得皇帝陛下的赏赐,从某种程度来说,比中了举人、进士还更加稀罕。
清溪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每隔几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中举的人,每隔十年八年也有人中进士,可像他这样直接获得皇帝陛下赏赐的人,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这可能是清溪县有史以来首次有人获得这样的“殊荣”。
足足半个月时间,他都被“堵在泉水里”出不了家门。
半个月后,来访的客人们才逐渐减少。
他松了一口气,以为结束了,结果一大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远房亲戚涌了过来,完成了“接力赛的第二棒”,继续把他“堵在泉水里”。
真应了一句话:穷居闹市有钢构,钩不住至亲骨肉;富在深山有本棒,打不断无义亲朋。
费了一些老钱,好不容易把这些远房亲戚打发走了,说媒的媒人又接踵而至,拿起了“接力赛的第三棒”。
“不必多言!我决意为娘子守节,在咱们村头立一座贞洁牌坊,此生不再续费...呃续弦。”
“许相公,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男子守节立牌坊的呢,你这才二十岁啊,白花花的银子...呃年龄,正是气血方刚的阶段,家里哪能少的了温柔似水的婆娘,把弦续了,好日子还长着呢,你是过过小两口生活的人,这样的日子美不美你难道还不晓得吗。”...
任凭媒婆唾沫飞溅,把嘴皮子都磨破了,许生平就是坚决不松口,仿佛一块冷冰冰、梆硬硬的石头。
这让媒婆们无可奈何,只能悻悻地离开,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一个有名望又有家资的“人类高质量男性”却做不成这一单生意,难免有怨气和不甘,在背后暗骂他“脑子有病、身体有疾”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不过许生平也不在乎,现在他在清溪县的名头太盛了,有人抹黑一下,压一压气焰也好,免得火烧的太高,烧出什么窟窿,弄出什么祸事,那就麻烦了,把握不住。
“你们几个,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想在我家白吃白喝,我没有义务养你们。”
许生平冷淡地看了一眼在他床铺边沿坐成一排、不停地吃零嘴儿的三个半大的少年少女,也不知道是哪个远房亲戚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塞进来的,明显就是故意。
其中的意思很明显,想免费寄养在他家里,节省粮食的同时还能“沾一下他的光”,指望跟着他混出一点出息来。
年龄最大、个头最大、皮肤最黑、看起来憨憨的少年抓了抓后脑勺,“生平哥,俺爹娘带俺来的时候说了,俺要是敢回去就把俺打死,你收下俺吧,俺什么活都能干,不要工钱,管吃管吃就行,俺家还有五个弟弟妹妹,家里的粮食实在不够吃。”
许生平淡淡道,“与我何关?”
黝黑少年跪了下来,红了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不停地磕头恳求,“生平哥,求求你了,收下俺吧,你不收俺,俺就没有活路了。”
这让许生平又难受又烦躁,自身就是穷苦人家,却见不得人间疾苦。
他目光转而看向另外两个半大的少年少女,“你们两个呢?”
半大的少年眼里有光、目光期盼,“生平哥,我家里的情况还算能够过活,不过我爹娘想让我有出息,把我送了过来,让我跟着你当学徒,学你货郎的手艺,请你务必收下我。”
许生平断然拒绝,“你回去吧!我家货郎的手艺是祖传下来的,概不外传。”
他看向半大的少女,“你呢?”
半大的少女支吾道,“我...我爹娘让我来给你当丫鬟,否则就把我卖给地主家当偏房。”
许生平指了指自家的老土屋,“你看我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像是需要请丫鬟的人家吗?你也回去。”
半大的少女嘀咕道,“之前那些来拜访的十里八乡的地主、各地有头有脸的乡绅和城里的大户人家给你送了好多银子呢,这个送五两,那个送十两,加起来都有几百两了,很多人都看见了,你有钱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建新宅,没来得及改善生活。”
我有没有钱跟你有关系吗?许生平气笑了,他把这个想当丫鬟的半大少女和想当学徒的半大少年从床铺上拉起来,推出了门外,接着,又推着两人出了院子,“出去!出去!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去。”
他“嘭”的一下把院子的门关了,把门闩插上,回到了屋子里,从缸里拿出一条肉和一些蔬菜,开始了做晚饭。
黝黑少年见到自己没有被推出去,高兴的嘴巴都笑裂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又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生平哥,俺再给你磕几个。”
许生平脸都黑了,一脚将他踹翻,“滚蛋!我还没死呢!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磕头!”
黝黑少年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地上,“黄金?”
“...”许生平不想跟他说话了,这就是一个十足的憨批,可能小时候病过,脑子不太好,“去把猪条和鸡鸭鹅喂了,会吧?”
黝黑少年爬起来,使劲点头,“会!俺什么都会,家里的活都是俺干的。”
许生平道,“那就去干吧,一个月的试用期,看你的表现,若是表现好了,那就收下你,若是表现不好,你也哪儿来回哪儿去。”
黝黑少年赶忙开始干活。
许生平边做饭、边偷瞄了一下,发现黝黑少年确实会干这些活,也就放心了下来。
他把晚饭做好了,黝黑少年也把家里的活也干完了。
两人坐在饭桌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个是练武饭量大,一个是天生饭量大,都是饭桶...很大份量的饭菜全都吃光了,连菜汤都被黝黑少年倒进饭里吃掉了。
“生平哥,俺吃太饱了,等消食一下俺再洗碗。”
黝黑少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大脸盘上洋溢着满足的傻笑,“这是俺吃的最饱的一顿饭。”
许生平拿了一床备用的席子和被褥铺在厨房的干草堆里,“你先将就一下,过些日子给你打个床铺。”
黝黑少年连连摆手,“不将就,不将就,俺在家的时候都是没有被子盖的,钻进草堆里就能睡。”
烧水洗澡过后,各自歇息。
许生平照例在睡前吐故纳新,直至收到提示【昼夜轮转呼吸法进度 1】,这才开始睡觉。
他将砍柴刀放在了床头,看了一眼厨房,里面已经传来了打呼噜的声音,所谓人红是非多,对这个来路不明的黝黑少年,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还得调查一番,才能确定是不是知根知底。
一夜无话。
翌日。
他早起洗漱过后,准备开始晨练,打开院子的门,一看好家伙,半大的少年少女并没有离开,哆哆嗦嗦地蜷缩在墙角,就在那里饿了一夜冻了一夜。
听到动静,半大的少年少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谁看了不揪心。
“你们这是何苦呢。”
许生平皱眉。
半大少年学着黝黑少年,跪了下来,目光极其坚定,“生平哥,你就收下我吧!我就是饿死在这里、冻死在这里,不混出一个人样来,也绝不回去!”
这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许生平默默评估。
半大少女也跟着跪下,红着眼睛一个劲地哭,“呜呜呜,我好饿好冷,我不想回去,那个地主比我爹的年龄都大,我不想去当偏房。”
这是一个不懂得尊老的...许生平这样评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一笑解千愁,烦闷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与此同时,他心里琢磨开了,收下三个跟班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作为修行者,有时候不方便出手、不方便出面的事,总得有个使唤的人去做。
这是每个修行者成长起来之后必需要走的路,由于大顺朝气运体系存在“业障”和“恶民倾向度”的限制,强者也不能为所欲为,因此,手底下就需要班底。
他转身,走进厨房,一脚踹在黝黑少年的屁股上,“起来了,别赖床,我要煮早饭。”
黝黑少年从睡梦当中醒来,睡眼惺忪,一看是许生平,触电般赶忙爬起来,手足无措地解释,“生平哥,对对...对不起,俺在家从来不睡懒觉的!你这里的被子太暖和了,俺睡的太死了。”
许生平听的心酸,让黝黑少年把床铺卷起来,他开始了生火煮面。
放了一些青菜和肉片进去。
还每碗加了一个煎蛋。
他冲着院子外的半大少年少女喊了一声,“进来吃面。”
半大少年少女大喜过望,赶忙跑了进来。
四人围坐着饭桌,吸溜吸溜地狼吞虎咽。
刚开始半大少女还有点不好意思,一看许生平都这样,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许生平详细询问了三人叫什么名字,家在哪,考虑收留三人之前,肯定得弄清楚底细,不明不白的人可不能收。
黝黑少年叫王有牛,家里一直想有头牛,就给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可惜这个“宏伟”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半大的少年叫李重金,家住在不远的一个村子里,爷爷辈似乎跟许生平的爷爷有点亲戚关系,许生平曾经听自己父亲提起过,有那么一点印象。
半大的少女叫方芸芸,家住隔壁的镇子,稍微有点远。
吃过早饭后。
许生平做出了决定,“你们两个可以留下,不过跟王有牛一样,一个月的试用期,看你们的表现。”
李重金和方芸芸欣喜不已,连忙感谢,抢着洗碗。
许生平备齐了货郎的家当,钱财这些当然得带上,不放心留在家里,他挑起了箩筐,准备出门走货,“李重金跟我去走货,王有牛和方芸芸你们两个看家,闲着无事就把家里的活干一干。”
这次出门走货,主要是为了查清楚三人的底细。
看到许生平出门走货,左邻右舍和村民们都感觉有点晕,这都获得了皇帝陛下的赏赐,发家致富了,身家几百两银子的人,还这样走货,让人感觉梦幻般不真实。
“生平,你都富成这样了,不搁家里好好享福,还干货郎这样的苦生计啊?”
“唉,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富,迎来送往收的钱,那都是人情世故,收了迟早也得还回去。”
“这倒也是。”
...
“生平,你该不会想以货郎的职业参加朝廷的功名考试吧?”
“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确定。”
“你这脑瓜子灵活,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不像我家这个死笨死笨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真能气死个人。”
...
“生平你收徒了?你看能不能把我家这个也收了。”
“远房亲戚硬塞过来,没办法啊,带一个都费劲,实在收不了了。”
...
许生平时不时驻足,笑着回应问候的人。
李重金也是面带笑容,默默地看着,仔细看仔细学。
许生平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最怕的就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
用了一天时间。
去王有牛和李重金家所在的村子走了一趟,边走货的同时,边做了个详细的背调,确定没问题。
在此过程当中,也难免被人问东问西,他只能不停地解释自己“没富”。
接着。
他又去了隔壁的镇子,方芸芸家所在的村子,进行背调,也没问题,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李重金跟他确实存在一点远房亲戚关系,王有牛、方芸芸跟他的远房亲戚关系那就有点扯了,挥舞着八竿子都打不着。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只要家里清清白白,来路没什么问题就行。
这一天晚上。
他特意在破庙住宿。
找个理由把李重金打发了出去,单独跟庙灵说点事。
垂着头的老人和冷冰冰的篝火,无声无息显化了出来。
传来嘶哑的笑声,“呵呵,小哥,你真是鸿运当头了,逃到外地避难,不仅洗清了身上的业障和恶民倾向,还获得了皇帝陛下赏赐的职业货郎服,这可是宝贝,自带气运之力,看这气象,怕是有上万的气运之力,真让老朽羡慕。”
许生平谦虚地拱手作揖,“侥幸而已,我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前辈之前的指教。”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我今晚特意留宿这里,是想告诉前辈,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给你铸造一尊纯金的金身,还请前辈不要听信谣传,误以为我发达了,这有必要跟前辈打个招呼,免得以为我忘恩负义。”
老人沉默了片刻道,“老朽能够理解小哥的苦衷...不过老朽暂时还用不着纯金的金身,小哥先找人给老朽这破庙修葺一番,铸一座泥塑像,表面涂抹一层金粉即可。”
许生平心里暗自叫苦,表面涂抹一层金粉,那也得需要很多钱啊...他可不想一夜返贫。
然而。
老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无法拒绝,“等老朽聚拢了一定的香火,可以通过红绳的这一端找到另外一端,意思就是能够帮小哥找到你娘子的大概位置。”
许生平心中大喜,沉声道,“一言为定!明日,我便找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