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然后说:“我曾经偷听到他们说我好像是什么归墟之竹,能够克制邪神,阻止灭世之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能够克制邪神、消除秽气的只有九凤一族的净化之力。
我獬豸自天地初开时便存在,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归墟之竹。”
眨眼间,小虎的眼眸犹如海水般深不见底,扯了扯嘴角:“獬豸大人当年能从半神半魔变成真正的神,如今为了救卿尘殿下又能将原本的神力逐渐转化成九凤一族独有的净化之力。
獬豸大人当真觉得不可能?”
谢至脑子中的那根弦蓦地断开,猛地抬头看向小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你……”
他的眼神看似平静无波,心中早已暗暗揪成了一团,“堂堂獬豸大人查案竟然需要如同凡人那般观察入微、抽丝剥茧,只有一个解释——你那独有的瞬间能辨识忠奸、清楚事情原委的神力消失了。
想要获得净化之力,必须将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敲断再重新接上,在这个过程中必须要保持清醒,否则便会功亏一篑。等七七四十九天后再把一滴九凤族的精血滴进自己的眉心。”
小虎顿了顿,看了谢至一眼,然后继续说:“想必你就是这样做的吧。”
他眼眸低垂,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砸中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小草,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悲伤,高高昂起的头又默默垂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轻笑:“我因三界而诞生,却又不属于三界。
三界需要我生,却也需要我死。
我为死而生,就是为了让恶人继续作恶,为了让善人继续受苦,美其名曰历练。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恍惚间,谢至感觉有千斤巨石不停地挤压她的心,喘不过气,手掌抚在自己的心口上。
小虎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凡人痴,其实神更痴。
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
真是愚蠢至及!
愚蠢至及!”
看似嘲讽,但心中却犹如被万千蚂蚁啃食那般疼。在谢至看不见的地方,他双手紧紧握成拳。
此时的小虎,让谢至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感,她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小虎趁谢至不注意,快速将一颗丹药塞进了谢至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谢至感到一股暖流在自己全身蔓延,温暖又舒适。
“这是什么?”
“转化神力的过程万分痛苦,这颗丹药能够让你不痛苦。”
谢至朝小虎拱手作了一揖:“多谢。”
小虎摆了摆手:“谢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可是救了我命的大恩人。”
不知道是不是谢至的错觉,她总感觉小虎在说救了我命的大恩人时心情很复杂,似是感动,似是责怪,也好像是心疼。
“你还不走?”
谢至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呢?”
小虎见谢至依旧站着不动:“怎么?
还想让我们送你?”
谢至看了眼莫名其妙的小虎,拿起小推车上的包袱就往城门那边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小虎叫住,谢至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怎么?
怕去找叔叔的路上遇到危险,想要英明神武的獬豸大人保驾护航?”
小虎嗤笑一声,把脸别过去:“长那么大就没见过那么自恋的人。
哦不!是神!”
小虎一边说一边把一块麻布往谢至身上扔。
“这是什么?”
“魏春花的太平合香都是在黑市上买的。
卖她香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那块麻布上的香味就是我根据当时闻到的香味复刻的。”
谢至把麻布放到自己鼻子边,嗅了嗅:“呵!
你还会管凡间之事?”
“凡间之事本……我才不屑去管。
只是我们大恩人想管,我能怎么办?”
“多谢!”
“哼!
要是还有当初的神力,何至于此?”
“我……”
“快滚!
别在这碍我的眼。”
小虎面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冷汗直冒,死死咬住嘴唇。
直到谢至走远,他才倒下。
“尊上!”
池塘中的荷花扭动着腰肢,想让主人多瞧一眼,不甘示弱的露珠也在荷叶上滚来滚去,虽不优雅,却仍借助阳光让自己如同金子般闪闪发光。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管它们如何卖力的演出,那道浅蓝色的身影却始终视而不见。
微风拂过,虽如同挠痒痒般,却吹动了他的心,左摇右晃没有安处。
“殿下。”
随着那道魂牵梦绕的声音响起,他的心安稳了下来。
谢至见南宫霁月没反应,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殿下,大早上的站在这儿发什么呆啊。”
“看……风景。”
谢至瞧了一眼,点点头:“嗯!这风景确实很好。”
“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很顺利。
噢,对了。
那案子怎么样了?”
“父皇为乐陵王叔平了反,将肃王贬为庶人,赐了毒酒。
下诏让南宫写月承袭乐陵王的爵位,追封乐陵王叔为皇太弟,择即日将尸骨移葬皇陵。”
“那乐陵前刺史沈敬元呢?”
“追封忠义侯,并为其建了庙受香火供奉。”
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风宛如野兽般肆无忌惮地嚎叫着,成群结队的乌鸦盘旋在林子上空。
“别杀我。
我可以为你猎妖取血。
喝妖血可以强身健体,增强法力。”北棠夫人跪在地上,发丝凌乱,嘴角带有未干的血迹,略显憔悴,那秋水般的眼眸,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哼!
本尊法力无边,用得着喝什么劳什子妖血。
把这毒妇拖下去抽筋扒骨。”
北棠夫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你敢?
我乃天帝之女,你要是杀了我,三界将再无你的容身之地。”
“天帝之女又如何?
我连天帝都不曾放在眼里。”
纪黎抬眸,那双葡萄眼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在这阴暗的环境中更加熠熠生辉。
北棠夫人抬眸望向他,心脏像擂鼓般快速震动。那一刻,北棠夫人仿佛看到了漫天星辰,绚烂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
北棠夫人呆呆地望着纪黎,被人架着拖出去时也忘了反抗。
纪黎垂下头,左手搭右肩右手搭左肩,闭上双眼。
随着一句句经文的响起,无数细小的光点陆陆续续飞上天空。
站在纪黎身后的少商疑惑万分地看着这一切。
“尊上,你怎么?”
“本尊怎么能超度,对吗?”
“嗯。”
一阵酸涩包围着纪黎的心,他苦笑一声:“纵使本尊乃灭世之邪神,可本尊也是神啊。”
少商不愿看到纪黎悲伤惆怅的模样,急忙转移话题。
“尊上,归墟之竹的事,您说她会信吗?”
纪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闭了闭双眼:“她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纪黎顿了顿,然后继续说:“少商,日后你便是北棠夫人,忘忧客栈之主。”
“是。
属下一定不负尊上重托。”
“冰糖葫芦咧!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好吃不要钱!”
月之绥步履匆匆,左顾右盼,在这灯火阑珊中寻找那道熟悉又不熟悉的身影,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迫感:怪了!刚刚明明看见他了。
想着想着,月之绥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一直在后面追赶月之绥的谢至听到吆喝声,目光不自觉地被冰糖葫芦吸引。
谢至快步走到月之绥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臂,望着冰糖葫芦的眼睛冒着星光,兴冲冲道:“快看,冰糖葫芦!”
月之绥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冰糖葫芦:“那玩意有啥好吃的?
不是太酸就是太甜,有时还黏牙,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吃。”
“谁告诉你,我喜欢吃冰糖葫芦的?”
“不喜欢吃还那么兴致勃勃。”
“你懂什么?
话本子里的女主角都喜欢吃冰糖葫芦,我这只不过是……”
“噢!”这个字月之绥拖得很长,剑眉微挑,嘴角噙着笑:“怎么,你也想当女主角啊?”
“我不是想当女主角,我就是女主角。”谢至的头高高昂起,眼神中迸发出道道光彩,脸上带着自信明媚的笑。
那不容忽视的笑容映进了月之绥的眼睛里,也深深地埋在了他的心里。
“卖萱草花了,吃了可以感到快乐,还能忘却忧愁。
各位路过的客官过来瞧瞧,不买也不用紧。
这萱草花什么颜色的都有,特别好看,看了也能让人心情愉悦。”
闻言,谢至停下脚步,转头望过去。一束束金黄色的、嫩粉色的、橘红色的、雪白色的、淡紫色的萱草花朵混杂在一起昂头挺胸,争相展示最好的自己却又不失和谐,它们的花瓣细长柔软,宛如缕缕丝带。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
卖萱草的小贩见谢至望过来,立马笑脸相迎:“姑娘,杜康解闷,萱草忘忧。
可要来上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