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泛着金光的“定”字出现在赵无疾脑海中时，一股莫名的暖流蓦然出现在小腹之中。
和获得剑术时一样，从未有过的知识、记忆突兀涌入脑海中。
赵无疾举着长剑的手突地一僵。
两只尸神将可不会由着他站定。
趁着间隙，泛着腥味的指爪扑向新郎官面门。
“如此，今日便是道爷我踏上仙路的伊始……”
云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飞升之后的道号。
然而，预料中那疯癫少年的惨呼声却没有传来。
几步之遥，老道诧异看去。
只见他那两个花了数月，耗了无数心血，无论在何地都让他无比受用孪生子。
此刻竟如金像木雕一般，呆然不动，利爪分明保持着伸出的姿势，却不得寸许挪动。
“这……”
见了鬼了！
哪怕是老道已然见过不少左道邪祟，此刻却依然被惊得魂不附体。
“这是什么邪术！”
看向那持剑青年。
只见他右手端着长剑，左手松开一个他并不认得的法决手印。
“快些动起来！！”道士额上瞬间泛起冷汗。
口中咒语飞速吐出，双手慌乱在袖口摸索。
“甲马神行符……！！”
老道面露狰狞，拿出一叠染着红色的黄纸，正要贴在小腿上……
乌云散开，银月如撒。
光华仅仅一瞬，便已消散。
老道已然人首分离。
几乎同时，两个尸将也挣脱了定身法。
正要飞扑救主。
“速来救呜呜……”
赵无疾的剑光却比老道的咒法更快。
锋利剑刃刺入口中，只消手腕翻转间，老道长一口老牙已经所剩无几。
长剑却丝毫没有因为两位白脸侍女的停下而有片刻停歇。
回身划过，弧光一闪。
两颗美好的头颅也咕噜噜滚落。
做完这一切，赵无疾面色苍白宛如大病初愈，撑着剑鞘这才没有当场扑倒。
不仅仅是施展如神剑术和两个尸将鏖战。
定身术使出来，也是耗费巨大，身体内那股刚刚生出的暖流已然要消耗殆尽。
“啊啊啊！！竖子！！本道爷誓要把你练作大药！！”
老道头颅浮在空中怒吼，须发飘散，宛如毛球。
没了身子，绕是他，也是一身手段无法施展。
赵无疾看他发疯般含糊不清的狂吼，估计他是要拼命了，榨取身中最后一丝气，想要再施展一次定身术。
“癫子！本道爷秘法一出，定要你死无葬身……”
说着，老道的头颅缓缓……向后飘去？
“额……”赵无疾嘴角一抽。
感情也是从心得一匹啊。
在老道惊恐的目光中，赵无疾举起手中长剑，想要故技重施来个人头串串烧。
却又缓缓放下。
“哼，还算是识时务，知道道爷我法力无边……你在看什么？”
赵无疾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让云霄道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缓缓倒转头颅，正看到自己身后……
一袭嫁衣，红裙飘飘，在月光下倒悬。
不。不是倒悬。
是他的头颠倒了。
“夫君～家中好生热闹呀。”
少女如银铃般的轻笑，传入老道耳朵中，却只剩下冷若冰霜的恨意。
“我、我记得你的尸体……”
“多亏了老仙人体恤小女凄冷，特意取下贵头，来让封印无效，好让小女……”
“与夫君团聚呀～”
“不……”
老道空中碎牙咿呀，含糊不清，可语气中的悚然、惊惧，却是更胜几分。
竟然朝着刚刚避之不及的赵无疾飘过来。
“小子……不，剑仙！剑仙救我！我死了，你也不能躲过……”
然而却已经晚了。
红裙飘然，在老道挪动之前就已经讲他捧在手心里。
隔着鲜红的盖头，明暗不定的身影目视着他，仿若至宝。
“老仙人，小女子好饿……”
“你行行好……”
“不、不呜……”
少女那没有实体的惨白指头，轻轻戳在老道的天灵，缓缓穿了过去……
头颅的呜咽戛然而止。
半空中，只剩下带着满足吮吸声。
赵无疾没有再看下去。
那女人就是刚刚在拜堂成亲时自己的“妻子”。
此刻已然成了鬼魂。
虽然不确定她对自己有没有恶意，但赵无疾还是不愿自己的命交给别人。
走到老道尸体旁边，赵无疾快速翻找起来。
他记得老道是要拿出什么东西来……
“符箓？”
赵无疾在他手里找到一沓黄纸。
除此之外，老道衣袖中还藏着两本泛黄的线装书。
其中之一字迹凌乱，似乎就是书写着老道的“换头之术”。
其上的种种修炼法门，看得赵无疾直皱眉头。
另一本就正常多了，似乎是道门典籍，写了些经文密咒之类的东西。
另外，老道腰间的葫芦似乎也有些不凡。
只是眼下他也没空研究这些东西都是做何用的。
砰的一声，老道干枯的头已然从半空中坠落。
赵无疾撇了一眼，再无生机。
红裙缓缓飘落，停在了他面前。
两人，不，一人一鬼，隔着红盖头目视彼此。
“郎君方才如此神勇，实在是看的小女子敬仰万分。”女鬼嬉笑一声。
赵无疾无声松了口气，看起来她并没有想让自己陪葬的意思。
“只是可惜，人鬼本非同类，今后，小倩怕是无福与郎君相伴了。”
小倩？
赵无疾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无奈感。
“说笑了，这成亲本来就是闹剧罢了。”
“闹剧……吗？”
“呜呜呜……”
一声呜咽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原本被插在地上的庞世仁此刻在地上翻滚着，口中塞满了污泥。
女鬼嫁衣飘飞。
赵无疾本以为，她会是想要去看看父亲。
没想到女鬼却停在了那两个被老道炼化的尸神将一旁。
两个头颅被削掉的尸身在这片刻，已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斑块、蛀洞，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小青，小红……”
女子凄婉叹息道：
“跟了我，苦了你们。”
赵无疾冷眼看着。
他只能从这女人的嘴里听出仿佛宠物死了般的可惜。
“他是你父亲吧。”赵无疾一指地上蠕动的庞世仁。
“父亲？不……”女人冷笑一声：
“我父亲早就死了。”
“他是庞孝远，我的……祖父。”
赵无疾愕然。
“我父亲前些日子‘突发恶疾’，原本已经是半截入土。”
“可不曾想，原本病恹恹的祖父却先他一步。”
“等祖父死后，我‘父亲’便从病榻上生龙活虎站了起来，全家欢喜，只是性子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老道来了我才知晓，原来是他用了换头术，又以妆容掩盖。让这老狗，夺了我父亲的身体！”
“而后老道又害死我，想要以我之阴魂，中和一个男子的魂魄，好让他能借尸体反生！！”
赵无疾嘶了一声，感情这阴婚原来是有这一层用处，怪不得进洞房，额，棺材前要放他的血。
庞小倩突地妩媚一笑，说出了让他有些冒冷汗的话：
“只可惜，我以庞家一家之财和我的清白之身为筹码请来的那些山贼，竟然是一群草包饭袋！”
“不及我家相公一根毫毛。”
赵无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