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院门缓缓开启,漫天风雪中,缓缓走出几道相互搀扶着的身影。

众人的呼吸一瞬间好像都停滞了,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风雪散去,

几个捕快相互搀扶着走出,满身鲜血,披头散发,一身的伤痕,但这并不是众人想见到的人。

在几人走出之后,院门内缓步走出一道魁梧身影,龙行虎步,脚步沉稳,气息厚重。

“是他!”

“怎么是他!?”

“竟然是他!”

“真的是他?”

一时间,长街四周众人发出一声声惊呼。

所有人都惊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屋檐之上,举着葫芦的老乞丐眼眸微凝,盯着张狂,啧啧称奇。

“气海境?”

周身无时无刻不在吞吐天地元气,这分明是气海境的征兆。

怪不得有底气强闯三合刀会,原来是突破了先天境。

林朝天心中恍然。

若是先天境的话,那就不足为奇了。

他饮了口酒,眼神中闪过一抹欣赏。

如此年纪就已是气海境,当真是厉害,就是不知此人可有师承。

林朝天本有收徒的想法,眸光一暼院内,又轻轻摇了摇头。

“可惜了。”

犯下这么大的事,就算他是县衙捕快,也无法轻易揭过。

区区一县捕快,还没有权利决定数百人的生死。

独臂汉子眼神中忽地迸发出一抹战意。

他缺失了手臂的袖筒在寒风中轻轻鼓荡,猎猎作响。

“短短数日,没想到江湖上竟又出现此等人物。”

似宋成那等人物,他从未放在眼中过,但眼前这位县衙捕头,却令他产生了战意。

“张狂!”

张永贞的声音也将众人的心绪拉回。

众人看着门前伫立的张狂,眼神复杂。

从今以后,“张狂”之名怕是要彻底从江湖上扬名了。

不说别的,单凭今日这份壮举,就足以令无数人羞愧。

张永贞见到张狂平安无事,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他就闻见了飘散在空气中刺鼻的血腥气,以及瞧见了那满院的……尸体。

他呼吸一滞!

“这……”

张永贞瞪大了双眼,小跑上前,站在三合刀会院门前,呆呆望着院中的尸首。

放眼望去,满院尸首,残肢断臂随意散落四周。

一颗颗人头随意滚落四周,怒目圆睁的头颅被风雪覆盖,冻的青紫。

“呕~”

张永贞脸色一白,大口呕吐起来,早上刚吃的食物吐了一地。

作为一个文人,虽然他也算是胸有城府,但何时见过此等场景。

闻所未闻!

场外的众人也见到了院内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许多人忍不住吐了起来,再也不敢去看院内的景象。

这是阖家灭门啊!

整个三合刀会怕是没有一个活人了啊!

众人心中生起一股惊悚的感觉。

这究竟是官,还是绝世魔头?

数百条的人命,这可是滔天大案啊!

就算是那些江湖大盗,也做不出此等凶残之事。

许元盛脸色苍白,但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喜。

“数百条人命,张狂,这个罪你怎么担!”

“张狂,张永贞,你们完了!”

许元盛喃喃一声,转身悄然退入人群之中。

他没有选择就在此撕破脸,一是他怕张狂发起疯,连他一起杀,二是这里张永贞毕竟是县尊。

就算他想给张狂扣上帽子,张永贞也不会同意。

他必须尽快上书州府,将此事坐实!

张永贞吐了好一会,才感觉舒服了许多,缓缓起身,不敢再去看院中景象,而是转头喝道:“来人,封锁此地!”

“不许任何人靠近!”

“此地皆是山中匪盗,贩卖走私私盐禁物,兵器,拒不认罪,今日我本县命人将其剿灭!”

听见张永贞的话,张狂微微一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张永贞此话,分明是在扛下罪责。

若是这个时候他能与自己划清界限,最多也不过是贬官,或者调去他处。

可一旦他认下此事,那就说明此事是在他的主使下完成,他都逃脱不了罪责。

张永贞厉声喝道:“还在等什么!?”

“聋了吗!”

一声厉喝让随其而来的衙役纷纷惊醒过来,立即上前开始封锁三合刀会的院落。

几名衙役则是开始驱散四周众人。

四周之人见事情已成定局面,如今县衙又要封锁此地,他们也不想招惹张狂,便纷纷动身离开。

张永贞望着漫天风雪,突然轻声笑了一下,然后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

“本官为官十几载,碌碌无为,今日总算干了一件大事!”

“快哉!”

“壮哉!”

此事太大,城内死了数百人,是压不下去的。

他们虽然大部分都是流民黑户,但其中还是有许多人是本县户籍,并非乡野山贼。

此事不是一句与山匪勾结就能解决的。

无论是张狂,还是他,都没这个权利决定数百人的生死。

三合刀会荼毒城内,售卖禁药,拐卖人口,强占良田,他也曾想过将其除去,却一次次碰壁,最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为一县知县,一地父母官,这是他的失职,更是他的无能。

今日张狂除去三合刀会,也算了却他一桩心愿。

为官一任,总要为民做点事。

“县尊大人,不必如此!”

张狂从身后走来,长靴踩在雪中,留下一道道染血的足印,与张永贞并肩站在一起。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县尊大人竟会愿意助他。

今日说出此话,必然与他扯上关联,此事一旦处理不好,他这个官也就当到头了。

张永贞看了张狂一眼,笑道:“本县的决定,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能质疑的!”

“记住,你只需听令即可!”

张永贞的声音很大,大到透过风雪传遍方圆百米。

“大明的文人,不全是废物,亦有风骨!”

他已经决定,揽下此事,朝廷若要追责,就追责他好了。

怎么说他也是一县知县,最多也不过是罢官流放。

他话说的很明白,张狂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听了他这个县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