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又觉得单凭沈乔,未必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哪怕梅呈金真知道了,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没有捉奸在床。
况且,结婚多年,他太了解梅呈金的性子了,胆小懦弱,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就算今天她亲眼看见了,恐怕都得赶紧低头绕着走,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质问自己一句。
想到这,刚刚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如此说来,梅呈金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自己刚刚是没防备,才一时乱了手脚。
其实,只要稳住沈乔,别让她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就够了。
想通问题的关键所在,赵福立马不再嘴硬,五官齐刷刷地耷拉了下来,哭丧着脸道:“三妹,不瞒你说,我也没办法,生意场上难免逢场作戏。姐夫也是为了做业务,不得已而为之……”
沈乔是白富美,不是傻白甜。沈峥嵘从商几十年,她就算没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也见过听过。什么是逢场作戏,什么是勾搭成奸,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江荻是公司的大客户,老花痴一个,实在缠人。”见小姨子没出声,赵福索性打起了亲情牌,“三妹,我比不得沈总,没靠山没背景,从农村出来,赤手空拳打天下,有些牺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别看沈峥嵘做生意颇有手段,但在男女关系上绝不乱来。这些年也有怀揣各种目的的女人往上凑,但他始终不为所动。一方面是放不下妻子,另外一方面也考虑沈乔,舍不得宝贝女儿看着后妈的脸色过日子。
正是这样的耳濡目染,沈乔在这方面非黑即白,绝对容不得灰色地带的存在,见赵福极力狡辩,不由觉得好笑:“这么说,你还挺委屈?”
“这些年,委屈大了去了!”以为说服了沈乔,赵福顺坡下驴,他甚至挤出两滴眼泪,伸手抹了抹,“但是,只要能让你大姐和晨晨衣食无忧,我牺牲点儿不算什么。”
“这个时候,你还好意思提他们?”不得不说,赵福随机应变的能力真强,脸皮也真厚,若是换成一般人,怕是要被他绕进去了。但沈乔不是一般人,看着对方拙劣的表演,她完全不为所动,“既然这么委屈,要不要让大姐亲自过来安慰一下?”
赵福自认为已经把姿态放到最低了,没想到对方还是步步紧逼,他本不想撕破脸,毕竟百害而无一利,但沈乔不仅没有缓和的意思,反而还把梅呈金抬出来了。
发家致富这些年,赵福早就没了以前的伏低做小,他向来被人捧惯了,哪里甘心一直低三下四?
团囿在胸前那口气终究没压住,砰的一下爆了出来:“少拿你大姐来压我,今天别说她过来,就算杜海娟坐着轮椅到现场,我也不怕!”
一激动,最起码的尊重都忘了,连名带姓地叫起了丈母娘。
原来这才是赵福的真面目,之前的好好先生不过是假象。
沈乔想起之前在抢救室外,梅呈堂一百个看不上大姐夫的样子,当时自己只觉得是老四不懂事,没想到她才是最通透的那一个。
前后一联系才明白,大姐这些年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不言而喻,难怪会去MIX做兼职……
见沈乔不再说话,赵福以为她被自己震住了,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洋洋:“三妹,都是一家人,你抬抬手,这事就过去了,何必大家难堪呢?”
沈乔对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彻底失望,无意再与他纠缠,沉着脸结束了这场“谈判”:“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原则,接下来该怎么做,不劳你费心。”
这话说得并不是非此即彼,虽然赵福有点儿摸不准,却心存侥幸。他觉得沈乔大概率不会多管闲事,一是才回老梅家,和梅呈金不会有多深的感情,二是她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黑火。
凭自己的阅历,一眼就能看出那小子出身卑微,别说富二代,怕是小康之家都沾不上边。他敢打赌,这段恋情沈峥嵘一定不知情,所以沈乔才将人带到老梅家来,为了就是安抚住这个见不得光的男友。
刚刚看他还背着露营用具,想必昨晚过完生日就上山了,穷逼一个,连房都开不起,白富美也是缺心眼,真以为有情饮水饱呢,稀里糊涂就被人家骗到手了。
考虑到这关键的一层,赵福反而不慌了,如果沈乔识趣,乖乖闭上嘴,他们以后还是亲如一家的姐夫小姨子。如果沈乔不知好歹,非要追究,大不了把黑火的事情捅出去。
他做事向来狠辣,若是自己吃了亏,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见赵福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嘴角居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沈乔浑身上下不舒服,当即就跟他划清界限:“还有,爸妈换房的事,不劳你费心了,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说完,她一刻都没停留,从赵福身边匆匆掠过,拉着黑火就离开了,全程没看江荻一眼,完全当她是空气。
江荻本想趁机巴结巴结白富美,没想到手才抬起来,笑意还没完全铺开,人家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热脸贴了冷屁股,她有些尴尬,见赵福从转角处慢慢踱了出来,不由抱怨:“什么了不起的,仗着家里有钱,眼睛长大头顶去了,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家里有钱?”眼看就要到手的几十万不翼而飞,赵福气得直咬牙,他阴沉着脸,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她姓梅不姓沈,不过是运气好,被有钱人收养。不然的话,恐怕现在还在街上讨饭呢!”
“刚刚那个,是她男朋友?”江荻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既然无法取而代之,就只能冷嘲热讽,“一脸穷酸相。”
“走着瞧……”赵福双拳紧握,目光阴鸷,“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她要告诉你老婆?”江荻心头一动,她想上位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赵福一直说时机未到,如果沈乔真这么做,无异于助自己一臂之力,她揽住赵福的脖子撒娇,“那你可要保护我啊!”
“借她个胆子!”原本心里就憋屈,被江荻这么一激,势头更猛。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他不会表现出一丝怯懦,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你不用担心,沈乔要是敢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到时候就算沈峥嵘也不会护着她。”
“你啊,未免太自信了……”江荻很是失望,但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怎么能错过?她思忖片刻,又故意添了一把火,“再说,谁知道她是不是沈峥嵘的养女?完全没血缘关系的男女,搞不好玩得是养成系……”
如此猜测未免有点儿炸裂,赵福瞥了一眼江荻,没想到她比自己的心思更腌臜。这种女人还是尽早甩掉为好,不知道以后她会往自己身上泼什么脏水。
……
因为撞破了赵福的丑事,沈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惬意,昨晚和黑火情意绵绵生出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下山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只是闷着头走路,黑火也不敢劝,只能在后面默默跟着。
回到公司后,沈乔越想越过不去,让小谷将赵福公司的相关信息调出来,特别嘱咐不许走漏任何风声。
她担心梅呈玉脾气火爆,若是知道这事,怕是直接去扇耳光了。
赵福在老梅家人面前惯常演戏,若是被打了佯装委屈忏悔,照大姐的性子,肯定会原谅他,这事最终还是会不明不白地过去。
她也担心梅呈斌,虽然这个弟弟没太大的本事,但其实心眼软着呢,瞧他对董晓晴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万一一个没留神落到赵福的圈套里,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因此,一切要在暗中进行,她必须做点儿什么,不说让赵福伤筋动骨,至少也得让他感到肉疼,决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算了。
一是为大姐出气,二是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敢乱来。
自从上次差点儿搞砸了良品家的业务,小谷一直心怀愧疚,因此对小沈总安排的新任务格外上心,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将赵福公司上下游业务摸了个七七八八。
沈乔很满意她的办事效率,盯着电脑仔细看了半天调查报告,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严洪涛。
最近这几年,沈氏的包材一直有固定的合作方,这家公司的老板,就叫严洪涛。沈乔斜了一眼小谷:“这个……是不是百鸣的严总?”
小谷工作十分到位,早就准备好了照片,经过在网上搜索比对后,笃定地点了点头:“小沈总,没错,就是他。”
调查结果显示,严洪涛是赵福上游公司的领导,百鸣是他担任法人的另外一家公司,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沈乔十分感谢天眼查,企业关系脉络一目了然。
她跟小谷细细交代了几句,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眼下这是最直接的突破口。
安排好一切后,沈乔又马不停蹄地约黑火见面,将一张巨额支票交到了他手上。
“什么意思?”黑火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支票这种玩意,那上面数不清的零让人头晕目眩,他心跳如雷,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沈乔,“怎么能……”
“注册新公司需要时间,我一天都不想让你等了。”沈乔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既然要拍电影,肯定要先选演员,花钱的地方不会少。这个你先收着,等公司注册下来,再注资进来就可以。”
沉甸甸的天文数字,就这么轻飘飘地托在自己掌心里,黑火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他喉头滚了滚,又是紧张又是激动:“阿乔,你也太相信我了,就不怕我卷了钱跑路?”
“你不会的。”沈乔抓过黑火的手。
见过赵福的嘴脸后,她对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更珍贵的了。和真挚纯粹的感情比起来,金钱简直一文不名。
自己既然认定了黑火,就要不遗余力地去支持他,帮他实现梦想,“如果你真要跑路的话,带着我一起。”
毫无条件的信任,让黑火心头一阵悸动,他手腕一翻,紧紧握住沈乔的手,眼中是不可名状的欲语还休,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阿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乔笑了,她最喜欢看意气风发的黑火,那双习惯性落寞惆怅的眼眸中,终于散发出了点点星光。
“那我先招募演员,还有工作人员……”金钱就是底气,黑火顿时来了干劲儿,见沈乔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应该先看下剧本,如果觉得不合适的话……”
“我不看,我演的电影都没票房,有什么资格指导你?”沈乔知道黑火心中还有顾虑,当然,这么一大笔钱,无论掉到谁头上,都得消化消化,她要给出十足的信任和信心,让他放手大胆去做,“你的眼光,一定没问题。”
说完,她吐了吐舌头,指了指自己。
黑火立刻懂了,紧绷的情绪立马松弛了下来,笑道:“有道理,要是眼光差,又怎么会爱上你?”
俩人正笑闹着,沈乔的电话突然响了,低头一看,是梅呈玉。
她完全不似往日的爽利,有些吞吞吐吐的,希望能约沈乔见个面,说是回归老梅家这么久,也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没问题。”沈乔也有此意。在公司,她和梅呈玉是上下级关系,除了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交流。而且赵福的事情,也想稍稍跟梅呈金透露一些,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大姐和呈堂一起吧,我们姐妹还没有聚过呢!”
梅呈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她这次找沈乔,其实是为了钱澈。
不过这事不好开口,如果只有两个人,万一沈乔一口回绝就尴尬了。
有大姐呈堂在旁边,或许还能调节一下气氛,有个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