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景泽把山里捡回来的两块金子交给大哥,特别交待这还是小希云发现的呢。
刘景峰,刘家湾保长,刘氏家族现任族长,五十岁光景,国字脸,山羊胡,一双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狮子山果真有金子?”
“这不,在这儿呢”。刘景泽正经危坐,面对他大哥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不过,我俩把整条小溪翻了个遍,只有这两块。”
“那就不管了。如果山里真有宝藏,这么多代人早发现了”,刘景峰分析说。
“老四,你也听五妹说了吧,希云这小子是个好苗子,放在刘家湾怕是要耽搁了。但是只送他不送别的兄弟,大家会不会有意见?特别是几个媳妇儿”,刘景峰征求意见。
“没意见肯定是假的,有意见才正常,哪个当爹妈的会承认自己的孩子差别人一等”?说到这里,刘景泽自嘲地一笑,“但不得不承认,兄弟几个中,还真就希云最是出类拔萃”。他又把药房里发生的事情给大哥讲了一遍,两兄弟心里不得不佩服。如果说希天希雨希望等兄弟是聪明的正常人,那希云这种就只能说是正常人里面挑出来的妖孽!
“现在,人家小孩自己找到了金子,不要家族帮扶一文钱,哪个还敢有什么意见?”
“既然如此,恰逢后日就是举人府春季招徒大会,那明日我们就带着希云去府院黄举人那走一趟!你们在家的都跟着去一趟,毕竟还要去钱庄兑换,还要准备束脩,剩下的钱还要采买些吃穿用度回来”。刘景峰最后一锤定音,然后就吩咐老四去把另外几兄弟叫过来沟通。
“瞌睡来了就有枕头,缺束脩了就捡到了金子,看来这也是天意!”刘景峰一阵阵感慨。
且说希云从药房回到家里,他没有因为疲倦就上床休息,而是补起了因采药而耽搁的功课,直到刘景云外出归来才就止罢休。
第二天刘景泽去祠堂交金子,而刘景云则准备小家伙出行的物什。他已经在昨晚就知道了叔侄俩采药捡回来金子的事情。
刘景云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小孩的束脩终于有了着落?难过的是希云走了,他得一个人了,自己的千秋阴阳也要失传?
眼看老爹那患得患失的表情,小希云也是深有体会,如果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他何尝又舍得离开老爹,离开生他养他的刘家湾?自从三足金蟾给他灌顶后,他的眼界打开了,心思也打开了,他知道,只有走出去,跳出刘家湾,才会有更多机遇,更大发展。
“爹,你别难过。孩儿是去求学,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的阴阳也不用担心,孩儿的兴趣大着呢,不会让它失传的!”小孩子反过来安慰老头子。
“那就好,只是为爹一想到睁开眼睛就看不到我的小希云,心里就有点不得劲”,老阴阳反倒象个丢失糖果的小孩子。
“孩儿何尝不是如此?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孩儿要多多地学本领,不走出去哪里有那么多的机会?”小希云理智得完全不象一个小孩,他用他刚学的知识开导老爹。近几天,小希云央求五姑爷把他的书房开房,一架子古书成了小希云研究术法的一汪小海子。什么孔孟老朱,什么八大家七大散人,早被他给看了个遍,而且是一目十行,洞悉于心。自从被金蟾灌了顶,他的记忆闸门象是彻底打开了,智商也象是直接开了挂,所有的东西一遍就过,湾里的古籍真不能满足他的欲壑了。如果没有家族的推荐,小希云也会想办法自己跳出去的。小小的刘家湾,已不能束缚一颗澎湃的心灵。
“我走了后,你还是帮我找一个妈吧,蚕房的张孃就挺好,我看她对老爹也有点意思”,小希云语不惊人死不休。跟六孃一起养蚕的张孃新寡,邻村吴家庄媳妇儿,刚过门几天丈夫就溺水身亡,吴家人认为她不祥,张孃只得躲到好闺蜜六孃这儿来,眼不见心不烦。
“被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接受呢。”刘景云难得的一阵心虚,他们俩其实早就暗通沟渠,只是一直担当小希云接受不了才始终没有捅开那层窗户纸。
“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要她人好,对你好,那我就放心了。远近闻名的大阴阳,没有人照顾可不行!我娘走得早,你这个当爹的胡子拉碴的,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回头我就跟大爹说,让他去吴家庄提亲去”。小小孩子管起大人的事情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大人的事情要你管了?你赶紧弄你的事情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经此一闹,离别的愁绪冲淡了不少。
翌日一大早,大爹四爹五孃五姑爷和红着眼圈的老爹来到了祠堂,当然还有穿戴一新的小希云。
大家在祠堂里上了香,小希云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头,然后在大爹的带领下出了门。
六人一行五骑,清一水都是本地名马河曲马,这些马个头并不大,但鼻梁很高,脖颈结合凝实有力,腰身不长,但是胸廓淳实,四肢健硕有力,而背部却十分宽阔,这使得这些马在崎岖山路上通过性能也良好,同时又驾乘舒适,如履平地。河曲马是刘家湾山民出行的主要交通运输工具,家家户户都离不了它。
有杠精问前日采药怎么不用它?山里路难走,到山里是你骑它还是它骑你啊?还有就是,骑在高高的马上怎么找草药?又不是深山一日游。
大爹的乌雉一身乌黑,油光水滑,四爹五娘和五姑爷的马青葱顺溜,生机勃勃,小希云和他老爹的马是不可多见的白光透亮,隽逸脱尘,没错,老爹给它取的名字就叫“赤兔”。小希云把这匹马宝贝得不行,除了照料它的德叔,其他人想摸它一下也不行。
“驾!驾!”六人五马如离弦之箭,从刘家湾往府城方向奔驰。府城是周围方圆五百里左右唯一的大城,离刘家湾大约一百七八十里,饶是刘氏兄弟快马加鞭,紧赶慢赶也耗时两个时辰有余。
马背上的众人眼里,一座大城矗立在天底下,遮天蔽日,不知凡几,单那城墙,就有十多丈高,让人不由得望而生畏,城楼上还有数不清的楼垛子,哨兵随时在这里嘹望,守城时还可以在这里发射箭矢,投掷滚石、火器、热油等,简直是固若金汤。
来到城门,众人纷纷下马,跟着进城的众人排起了长队。城门实行府碟制,每一位进出城门都须接受城卫的检查,交对府牒及5文铜板方可通行。
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一切都是那么好奇。小肖云正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突然五辆绿绮的马车奔驰而来,袭起一地烟尘。
打头的是几匹青衣的小厮,每人都骑着重甲的战马,来到城门,也不下马,只是纷纷拖举一块红彤彤的铭牌,口里喊:“郡爷郡主回府,闲人闪避!”
排队的众人于是自觉地退到一边,让出一道宽阔的车道来,以供这个车队通行。
行得近了,第二辆马车上翠花的布帘张起来,露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只见这姑娘瓜子脸蛋,凤钗玉珮,摇曳生姿,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眼,端的是美人在骨,我见犹怜。小姑娘也好奇的打量着热闹的城门,当看见人众里衣着整洁的小希云,小丫头的眸子更亮了,“哥哥,哥哥,好俊的小哥”!
跟着帘子又打开了些,另一颗脑袋又伸了出来,十来岁光景,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似墨画,不是小郡爷还能是谁?
在小郡爷眼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小少年,在五六个家人的簇拥下,鹤立于一群衣衫褴褛的众人之间,只见他头戴纶巾,面若冠玉,形貌昳丽,气宇轩昂,飘飘然有非凡脱尘之感,假以时日,怕不是又一个活脱脱的宋玉潘安?
小郡爷两个打量着小希云,小希云也豪不怯懦地看着他们,两双眼睛对在了一起,仿佛都在无声的交谈。
行至跟前,小郡爷叫停了车队,着人上前问询,得知这是刘家湾公子,欲拜在黄举人门前。
“黄先生?那不也是咱们的启蒙恩师吗?如果成行,那我岂不是要当师姐、你成师兄了?”小郡主一听脑洞大开,高兴的不行不行的,毕竟她年龄太小,目前还是最小的师妹,能有一个垫底的凑上来,怎么可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哥,快赏他一块腰牌,保举他能顺利通过举人府测试!最好是能如我等这样成为黄举人亲传。”要知道,每年想进举人府的童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能通过测试的可是凤毛麟角。
“进举人府难,进举人府内门更难,进黄举人亲传难上加难!”府城内外广为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所以,尽管刘氏家族准备了丰厚的束脩,小希云能不能进得了举人府还是未知数呢。
“好,那我就赐他一块腰牌,不过凭此牌进内门应该没问题,至于亲传,那就不可能了。具体还得看他的本事”。小郡爷正色地道。
的确,进举人府需要经过五大测试,这还真不是随随便便走个后门就可以搞定的。
“那好吧,我们就随手帮他一把,至于最终能到什么程度,只有看他的造化了”,小郡主也无可奈何。
于是,在小郡爷的吩咐下,一块正面刻着“郡”字、背面雕着“爵”字的腰牌被送到了小希云手里。
小希云闹不清这两个郡少要干什么,不过他也知道这块腰牌还是管点用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能减少点阻力,那又何乐而不为呢?尽管这两郡少可能有什么可图,但对于我这个两袖清风的小白丁来说,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小希云混不吝吝地想。
不过,晃若梦魇的刘氏兄弟却一阵发懵:“这什么郡爷郡主上赶着送腰牌,这是什么鬼?好人卡偏偏发给小希云,这是小希云运气爆棚了吗?难道,他就是气运之子?!”
怀疑归怀疑,不过这腰牌的确是硬通货,见牌如见人,小郡爷身份的象征嘛!不知道要省却他们多少的麻烦!
刘景峰代表刘家接下了令牌,众人齐齐向马车上两个郡少作揖致谢。两郡少摆了摆手,示意马车动起来。帘子放下去了,很快通过城卫的关口,呼拉拉地走了。两郡少也似乎特别开心,“难道,帮助他人是快乐之本?”
等车队走了,城门口的人群才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艳羡地看着刘家一行人,无不感叹道,“这运气,没谁了!”
刘家一行人心里那个乐啊,这可不,腰杆更挺了!走路更轻了!以至于数个时辰马背上的颠簸,也不觉着累了!
也许是看着这是郡少重点照顾之人,城卫们只是简单看了看他们开具的府牒,连每个人5文的入城费也给免了。把刘氏兄弟乐得合不拢嘴。
也许是刷存在感,刘景云补充了一句:“看嘛,我出门就算了一卦,大吉!”众人无语,五孃白了这个活宝一眼,话也不想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