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芝，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妈。”文芝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冷战。
旁边护士仿佛看出来了文芝的窘迫，问：“冷不冷？你失了很多血，要不要把空调调高一点？”
文芝点点头，她太累了，不想说话，嘴唇是干裂的，她突然想到什么。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文芝轻声呢喃，带着几分急迫。
“姐，孩子我家那口子看着呢，你放心，不会有问题，渴不着饿不着。”何振东凑上来。
“等会儿，我让我家那口子给带过来，这小子还在你手术的那个医院呢，转院急，没来的及一起带过来，再说小孩刚出生身体弱不是，怕来回折腾给折腾病了。”何振东望着文芝说。
“妈，妈妈，你咋了，你咋这个样子了？”何振东身后传来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和嘶哑。
文芝闻言两行泪水就下来了，这是她的大儿子高驰，今年才七岁，个子小小的，小脸黑黑的，透着几分机灵劲。
小家伙挤到床前，抹了一把眼泪。
“妈妈，我不要弟弟了，我要你好好的。你听见了吗？”孩子抹着泪，声音因为气急显得很嘶哑。
“大宝乖，你弟弟生下来了，你以后要爱护你弟弟，妈妈没事，就是有点累，多睡会儿就好了。大弟，你把大宝带出去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孩子摸了把眼泪，拿出自己的玩具小鸭子放在妈妈床头，分床时妈妈说过，小鸭子能保护自己，现在让小鸭子保护妈妈吧。
窗外边雪还在下，文芝突然觉得温馨起来，眼皮很重，她却觉得很安心，她看见丈夫从门外边进来了，一脸焦急。
男人拎着公文包，一进门边摘了围巾耳护边焦急的走向文芝。
一时之间气喘不匀，张张嘴，却是觉得往外吐气，没音。双手抓住文芝的手。待到喘气匀了，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文芝，你是咱家…大功臣，是…老高家…好儿媳妇。”
文芝觉得眼睛好酸涩，一股子呛味从肺管涌上鼻子，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男人慌了，连忙伸手向床头拿纸巾。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慌忙笨嘴笨舌的哄自家媳妇。
过了一会，文芝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眼睛酸涩酸涩的，缓缓闭上眼睛，觉得温馨又美好，沉沉的睡过去了。
滴～滴滴～滴～滴滴……
“都下班了，就我一个糟老头。这个点还有人生小孩，麻烦。”
“抬进来，抬进来，别愣了，赶紧啊，等着回家吃饭。”
这是哪？
抬头看见头上一个明晃晃的光圈，房间里充斥着消毒剂和血腥的味道，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水味。
文芝轻轻转了转头，隐约看见一个身穿手术衣的大夫，旁边是一个护士，大夫手里拿着一把尖刀。
文芝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眼睛也看不清了，世界晕成一大块光团，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人说话。
“主任，这血止不住了。”
“闭嘴，我有经验，你快给县中心医院打电话，顺便把血袋拿过来。”
“喂，你好，我们这有个病人情况危急需要转院……”
文芝觉得浑身热量在往外散失。
终于还是没挺过来么，孩子、父母亲人、丈夫、朋友……一一在眼前滑过，她突然定了定神。
“不对，我明明醒过来了。”
这时，文芝看到医生拿着一把刀，眼神冰冷，刀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着寒光。
灯突然灭掉了，文芝觉得一阵剧痛，然后奇异般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不冷不热，缓缓将她包裹住。
文芝尝试着挪动身子，但是身体好像一块僵硬的石头，眼睛睁不开，只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文芝用尽力气去挣脱，身体越来越僵硬。
下个瞬间，文芝猛地睁开了眼睛，觉得脸上都是粘稠的汗，胸膛一阵剧烈的跳动。
她转了转头看向窗外，外边天已经蒙蒙黑了，还在下着雪。
“醒了？妮子，饿不饿？”一个老头凑过来。
“不饿，爸，口渴，想喝水。”
“好好好，我去给你倒水，你别动，好好养着。”
待喝了水，老头又说：“妮子啊，你这好长时间水米没打牙了，老靠着营养液不是事，听你爹的，咱好歹喝点粥，你妈都给你带来了。”
“是啊，小芝。你看，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妈都给你带来了。”
文芝慢慢喝了几口，一边喝一边同父母说话。
“小宝呢？”
“抱回家了，这孩子闹腾，老是哭，你本来病情就严重，医生不让孩子待着，怕打搅你休息。”
“我跟你爸时刻抱着，这孩子还得要人一直晃着，不然就哭，吃饭还争气，一气吃大半瓶奶。”
“后来，小宝一直哭，护士老是吵，就让你弟把他送回家了。”
“孩子我还没见呢。长什么样？胖不胖？”
“嘿，这小子，大头大脑袋，七斤多重，以后是个有体格的。”
“等明天，让小高抱回来你看看。”
“哎呦呦，我家儿媳妇醒了。”门被推开了。
一个老太太挤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护士。
“阿姨，你不能进，病人需要休息，房间人太多了。”
“我来看儿媳妇，你管得着吗？钱是我掏的，你少管。出去，黄毛丫头，上个班眼睛都长脑袋顶上了。”
“妈，你怎么来了。”
护士见状索性就不阻拦了。“半个小时，别让我们赶你。”
“嘿，你管的着吗？医院你家开的啊，我交了钱我说话还不算数了，明天就跟你们领导反应，让你下岗走人。”
老太太穿着大皮草，脚下蹬着一双锃亮的大皮鞋，个不高，一双倒三角眼，两腮无肉，走路说话雷厉风行。任谁一看都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
“哎呀呀，你看，我天天去庙里烧香拜佛，你看，这不生了个大胖小子，俩都是带把的，真争气，这还多亏了老太婆我，别人家哪里有这个福分。”
“妈，这年代都提倡男女平等了，我倒是想要个女儿。”
“呸呸呸，要什么女儿，赔钱货，我老高不要传递香火啊，没男丁怎么壮大家族。”
文芝有点生气，但是知道是长辈，此地又是外边，不好驳了长辈面子。马上叉开话题。
好不容易送走老太太，把父母劝着去睡觉。
文芝又想起来那把手术刀，打了个冷颤。
“到底哪里不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