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人脸。
在这片深沉的黑暗里面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让人冷汗淋漓,更何况是一张人脸就那么施施然的躺在地上。
但同样的,明确的恐惧永远比未知的恐惧更好解决。
李洪经过刚开始的抱头鼠窜后摔趴在地上,在瑟瑟发抖的装死过程中,心态也慢慢从我会怎么死变成了我该怎么办。
“我的脸该不会也像那张东西一样被撕下来吧,我靠,这也太惨了吧,认尸的时候谁认的出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咬破手指在身上写上名字好一点呢。”
李洪一动不动的维持着摔趴的姿势胡思乱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因为保持着一个动作躺着太累了,还是决定翻了个身。
“都快死了,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还是看一看谁搞得我,晚上做鬼去敲他家门。”
李洪咬紧牙,在换成仰躺的姿势的同时也睁开了不敢面对现实的眼睛。
四周还是一片寂静漆黑。
已经经历过极致恐惧的人往往都更放肆一点,毕竟连“撕破脸皮”后该怎么留下身份线索都想好了的人还有什么可以更吓人的呢?
李洪在躺了半天见无事发生甚至变的不耐烦了起来,这要吓不吓的,等下去也不是个事阿。索性站了起来决定再去看看这个脸皮是不是真的。
李洪努力依照着自己印象中逃跑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去,结果在走了一段路前脚“啪”的就够到了一个固体。李洪这时候胆子也肥了起来,索性不躲而是手往前摸去。
好家伙,自己在误打误撞之间终于碰触到了这个空间的尽头。这是一堵墙。
摸着坚硬光滑的墙面,李洪感觉自己的半条命回来了,半倚在墙壁上慢慢的挪动,希望沿着墙走可以慢慢摸出一个出口。
又是一阵长时间黑暗中的移动,但这次抱着墙的李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到了手显得触觉格外的敏感,导致李洪碰触到尖锐的墙角感到格外的刺痛但同时也伴着突如其来的狂喜。
在转过两个拐角的过程中,李洪也都在内凹的墙角里用手比划过,都是九十度的直角,这也许说明这个密闭空间是正方形或者是长方形。
摸到一个凸出来的墙角说明自己走了一个S形的路线,这就是出口吗?
李洪靠在直角的一边上,用手摸索着直角另一边的大慨情况。
另一个边的墙高度和另一边是一致的,但是长度很短,大慨就成年人一只手的长度,李洪尽力伸直手但是什么都碰触不到。
李洪在这一瞬间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出口总算被自己找到了。也顾不上再观察什么了,兴奋的朝着“出口”奔了出去。
可是刚刚迈出一步,正对面的黑暗里骤然穿出两道白光,漆黑一片的房间终于亮堂了起来。
李洪此时正面对着他以为的“出口”,在光出现的刹那看清楚了墙的外观,还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之后又是下意识的往后望了一眼。
一只手已经伸入了“出口”的李洪在短暂瞄了一眼屋子内装饰后在那只手一阵剧痛中“啊”的大叫中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
但是此时躺在床上的李洪一点都不感到感动,反而是深深的惊悚和不知所措。
此时的他不顾被冷汗浸湿的床单,不顾舍友被吵醒的抱怨,抱着疼痛的一只手臂,连滚带爬的爬下来床,他要把那惊鸿一瞥的景象趁还有记忆记录下来。
离李洪床位最近的就是“雷神”了,他不是那种睡眠质量很好的人,被吵醒反而挺精神的。
他起身嘟囔了李洪几句,看见李洪着急忙慌的下了床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李洪在梦游。
好心肠的他觉得自己刚醒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而且李洪今晚给自己看的照片也有点慎人,便也决定下床去看看李洪在干嘛。
下了床便看到衣服湿透的李洪在自己桌子上拿着一张纸画着什么。
睡眼惺忪的“雷神”揉了揉眼睛,一下床就给李洪后背来了一拳。
“看看你爹多爱你,你出了事就我一个人来陪你,这就是父爱。”
见李洪毫无反应的继续用笔疯狂的涂抹着白纸,“雷神”心里有了些好奇,走近探头去看李洪在干嘛。
李洪握住黑色签字笔的手疯狂挥舞着,从画画的动作来看,画的画并不是笔画的勾勒,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黑色线团涂抹。
从笔挥舞的范围来看出画大致的轮廓就是一个椭圆,从把纸划穿的着重强调可以推断出在椭圆的两端分别有两个角。
“雷神”伸头看了一会,但是在黑暗的环境里怎么也看不清楚用黑笔画出来的东西。
“MD,大晚上画画还不开灯,玩笔仙也不是这样玩的阿,至少两个人!”
“雷神”低声骂道,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这才好不容易从黑色色块中间的故意留白看出来李洪画的到底是什么。
“哥,大晚上的你画只眼睛有点慎得慌,你梦到了啥阿?”
“雷神”用手电筒照着越看画越觉得慌张,扭曲疯狂的漆黑线条像一张杂乱无章的巨网,轻易就能把人笼罩在里面,永久的囚禁起来。而勾勒出的混乱眼睛呈现在纸上,当你看到它时,它会深深的烙印在你的心底里变成你的梦魇。
黑夜里在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照耀下,眼睛显得更加生动,就像是每一天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一只眼睛藏在你身边黑色的角落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而李洪画上的这一只恰好被找了出来。
用一句说烂了的话来说就是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深渊的一部分了。
当李洪癫狂的绘画暂时的告一段落,纠缠迂回的线条排布的尽可能的没留下一丝空隙时,“雷神”终于忍不住了,手一抖,强光骤然拍到了李洪被阴影遮盖的脸上。
李洪被手电筒怎么一照,双眼紧闭,全身一抖,整个人回了魂似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嘴里嘟囔出了几个字就马上晕了过去。
和忽然的昏迷一样,李洪的苏醒也就昏迷后几分钟的时间。甚至被“雷神”惨叫叫醒“惊坐起”的舍友还没有醒过神来下床,李洪就悠悠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只手遮挡了自己的视野,而自己的人中处正传出来一阵阵的酸痛。
“你干嘛,哎呦。”
“雷神”这一晚上先是被李洪半夜爬起来神经兮兮的画画吓得神志不清,然后又被突如其来的昏迷搞的莫名其妙,接着又要开始尝试自己记忆里电影里面的急救手法摆弄不知是死是活的舍友,大脑已经是一片混沌。
听到“尸体”在说话,蹲着的身体下意识就往“尸体”身前蹦了蹦想要看看什么情况,一片漆黑中一脚就踩到了李洪的手。
“脚!收回你的黑脚!”
“雷神”往后尴尬的退了一步,假装无事发生,“还会说疼证明还没有变成傻子,你还记得你刚刚干了什么事情吗?”
“记得有只臭狗踩了我一脚。”
“正经一点,正事,这事你要给不了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真的要叫警察过来了。”
李洪见“雷神”一脸严肃,收敛起了呲牙咧嘴的表情,恢复了正色。
“刚才我好像梦见我走进了一个密封的房子,四周很黑,我在里面不断的走,不断的走……后面就没有印象了。但是这应该是一个噩梦。醒了之后我就趴在地上了。”
“喔,对了,还有一个狗踩了我一脚。”
“雷神”表情依旧严肃。“你爬下床的记忆没有吗,你可不是滚下来的,而是有意识的从楼梯爬下来的;另外下床后的事也没有印象吗?”
“没有。”
“也就是说,你下床到现在醒过来的这段时间你都是在梦游?”
“梦游?别吓我阿,我从来不梦游的,我大学四年梦游过吗?”
“那就是今天突发了梦游,这几天发生了啥……该不会是那个吧。”
“雷神”一边低头思索着,一边悄悄用手指指了指老柳的床位。
“有这个可能,但是现在我啥也想不起来阿。你应该也做过记不住梦吧。”
李洪无奈摊手。
“行,这个起因我先放在一边,你真不记得你在下面画的画吗。”
“画画,画啥啊,梦游的我还有艺术细菌了?”
“站起来,自己过去看。”
李洪握着“雷神”的手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桌子。
于是他看到了那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