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缓缓下行，几分钟后停稳，大门打开，面前是一条漆黑的走道。
随着两人到来，处在全息状态的自动感应照明系统开始工作，头顶的灯光缓慢亮起，视野逐渐清晰。面前是一条长廊，地面光滑，四周的墙壁由特殊的钢铁制成，泛着冷硬的光泽。长廊两边是隔开的房间，装着特殊的防弹玻璃。
这里是学院科研部的一个地下实验室，由执行部成员捕获的**死骸会经过特殊的麻醉后运抵这里。大部分死骸会被执行安乐死然后送上解剖台，小部分会被麻醉再送上解剖台……**解剖。
两人在一处房间门口停下，随后刷卡进去。
房间里站着一群人，他们穿着白色的制服，戴着厚厚的口罩，其中一人身上甚至背着黑色的装置，四条机械手臂从他背后的装置伸出，看上去很像电影里的“章鱼博士”。
“我去，你这是什么造型？”江岁问道，“章鱼博士？”
“章鱼博士的机械触手由神经操控，他那个可比我这个高级多了。”对方说，“江教授，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大铁笼子，笼子关着的是一条白色的蜥蜴，它被铁链捆着，嘴部也被戴上了铁笼。它不停地低吼，六只眼睛瞪着周围的人群，被铁链捆着的六条小腿徒劳地拍打着铁笼，粘稠的透明液体不断从嘴部的铁笼中滴答滴答落下。
“代号084，C级死骸，捕获于中国某个南方城市的深山中。”研究员甲说，“从昨天抵达开始我们就着手于它的解剖，但大量的麻醉药反而使它更为兴奋，我们不认为在这种条件下解剖它是安全的。”
“所以我们让瑞恩教授把你请过来，因为你的骸灵是精神类的，我们想看看你能不能弄晕它。“研究员乙说。
“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要采用B计划。”研究员丙说，“把林静叫过来摁住它，然后暴力解剖。”
“你们是要对它进行**解剖吗？”江岁看向瑞恩，“弄死了解剖不是更……我靠，你什么时候换的？”
瑞恩教授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和周围人同款的白衣服，锐利的小眼睛仿佛在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在你们讨论的时候。”瑞恩戴上厚厚的口罩，手里多了把医用电锯，“只有**解剖才能让我们进一步认识到这种奇特的生物，只有**解剖才能让我们得到更多情报，只有**解剖才能让我们离上帝更进一步！”
他的语气平静，眼神却透露着一种疯狂。
江岁无奈地摇摇头。学院的科研部就是这样，他们都是惨无人道的疯子，为了研究无所不用其极。当时部长上交了一个提案，内容是把一个优秀学生抓来……请来，在解剖台上躺好，咔嚓咔嚓给卸了，然后给他装上机械外骨骼和电子眼，把他打造成终结者或者机械战警，而他们已经有人选了……后来部长被校长和董事会请去喝茶讨论哲学，这个方案也一直搁置。
她叹了口气，走到了笼子前面。
笼子里的生物紧紧盯着她，六只猩红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亮。它低声吼叫着，每一声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怨毒。身躯也不安分地扭动起来，与束缚住它的粗壮铁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叮叮当当声响。
“你估计也知道你是什么下场，我也懒得说了。”江岁说，“下辈子投胎做个人，别做死骸了。”
她闭上了眼，瑞恩示意周围的人群安静，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
江岁睁开了眼，一紫一绿的瞳孔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骸灵•梦魇，序列号124，罕见的精神类骸灵，极度危险。
“梦魇”是少数高序列但自身并不具备杀伤性的骸灵。它的作用很简单，对目标进行精神攻击，干扰目标行动或者给目标制造幻觉、幻境，如果目标死在了幻境里那么对方现实里的**也会死亡，作用原理不明。
这种能力目前无法用科学解释，“精神”和“思想”这一块属于神的领域。事实上很多骸灵都没法用科学解释，不过这也没关系，哪种解释好用用那种，反正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这个能力还可以作用于催眠，强制使对方进入深度睡眠。江岁曾用这招对林辰阳进行过催眠，结果他屁事没有，这才把他带来了学院。不过让她很是好奇的是共鸣测试林辰阳的等级只有C，甚至是C-，是怎么免疫她A级的招数的？难不成有什么未知的低等级骸灵对这招免疫？至少江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代号084的怪物瞪着她，六只眼睛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凶光。它那狰狞扭曲的面容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不时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嘶吼声。
前一秒，这只可怕的怪物还在用有力的身躯疯狂扭动，不停地撞击着铁笼，每一次撞击都使得整个笼子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崩裂开来。下一秒钟，这只怪物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原本瞪大的眼睛缓缓闭了上去，巨大的躯体瞬间瘫了下去，就像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和力量。
“江教授！”有人叫了一声。
“安静安静，没死呢，还有气。”江岁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四小时。”
“四小时够了。把激光刀抬上来！准备消毒室，先给它做个核磁共振……”瑞恩指挥着研究人员，“那江教授，我这里先开工了，改天请你吃饭啊。”
“一个人可以有多少种骸灵？”林辰阳啃着猪肘子问道。
“一种。”李昊嚼着薯条，“每个人只有一种骸灵，根据体内的骸能决定。”
“骸能？”
“就是黑月散发的能量，少部分人类会储存这种能量，能量浓度达到C及以上就会诞生骸灵。”李昊解释，“骸灵的觉醒和血缘无关，它是随机诞生的。但话说回来一个人只有一种其实不太严谨。”
“什么意思？”
“骸灵是可以进化的。”李昊喝着可乐，“就像宝可梦那样。”
“进化？”林辰阳放下猪肘子。
“对，进化。一个骸灵完成进化的话除了保留并大幅度增强原有能力外还会获得新的能力，就像‘黄金体验•镇魂曲’那样。”李昊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过黄金体验能进化是有虫箭，我们可没虫箭，大多数时候是很难进化的。”
“还要练级啊……”林辰阳叹气，惆怅地啃着猪肘子，“我记得你说过你老大西蒙是A级的？”他说，“那有没有S级的？”
“S级？”李昊想了一下，“有，校长和一个学生，但这个学生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学生档案都是机密，这我就打听不到了。不过骸灵的高低序列并不是评级的重点，骸灵的高低序列只影响它的危险程度。一个人的评级除了骸灵还要看他的智商和团队指挥能力，A级专员的骸灵也有可能是C级骸灵这种低级骸灵，但他的智商和团队指挥能力出众，他就能评上A级。”
“好复杂……那骸灵都是可见的吗？”林辰阳顿了一下，“就像替身使者的替身那样。”
“那倒不是，要是真那样那不是可以隔空对打了。”李昊说，“哦啦哦啦哦啦！木大木大木大！那不可能的，打还是要我们亲自打。”
“那有没有骸灵是可见的？”他刚想问出这个问题时，林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嘘——问太多对你我都不好哦。”
林辰阳一愣，他似乎看见林曜坐在桌子旁边，对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他浑身突然一颤，好像有点内急。
“嗯？”李昊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有，我去趟洗手间。”林辰阳说，“帮我再拿点蛋挞。”
“对了，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李昊问道。
“我？”林辰阳擦擦手上的水渍，漫不经心地回应，“别提了，我发神经给这个学校投了申请书，面试一遍过……”他突然想到些什么，“对了，你认识江岁吗？”
“江岁啊，打听过，主教历史和心理学的。”李昊咬着蛋挞，“很年轻，二十出头就当上助理教授了，不过一直没带学生就是了……话说你打听她干嘛？不会……”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不会……”
“不会什么？”林辰阳被他这么看着有点心慌。
“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林辰阳面无表情地眨眨眼。
“兄弟，我懂你。”他拍拍胸脯，说道。
“你懂个锤子……”林辰阳说。
“她那么好看，对她有点非分之想是很正常的。”李昊喝着可乐，“你是想追她么？”
“我追个锤子追追追，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么？”林辰阳白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好吧……我稀里糊涂地投了申请书，然后稀里糊涂地被她带到了这里。她现在是我的导师，我总得了解了解她是什么来头嘛，不然稀里糊涂地嗝屁了都不知道去地府还是地狱。”
“地府地狱？”李昊疑惑。
“我觉得底下也是分国界的，美国的叫地狱，中国的叫地狱。我在想我一个中国人死在了美国，是去地狱还是去地府。”
有个人突然笑了一下，林辰阳一愣，回头看去，没有看见林曜
“那肯定是看有没有护照啊，没有就遣返啊。”李昊摸着脑袋，“江岁是你导师啊……”
他摸摸鼻子。自己是有任务来的，西蒙老大让他摸摸林辰阳的底细，他原本还在思考为什么老大会对这个家伙感兴趣，现在知道了——这小子八成是把江岁泡上了，要是这小子成了他姐夫，那不是压了老大一头？自己也是老大的马仔，那自己不是也得受牵连？
想到这里他看林辰阳的眼神微妙了起来，怪不得派他来摸林辰阳的底，感情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他是怎么把江岁泡上的？两人都是一穷二白裤兜比脸都干净，他脸上还全是痘……想到这里李昊不禁感慨这命运也太不公平了吧……
比起李昊丰富的心理活动，林辰阳就简单多了，他在思考等下是带披萨饼回去当宵夜还是带汉堡或者三明治。
瑞恩教授抬着电锯，借助工具缓缓抬到了084的上方。
“教授，我认为这样太危险了。”一个女研究员说，“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执行安乐死后再解剖。”
“危险才有价值。”瑞恩教授不为所动，眼神中满是坚定，“如果总是选择最保守的方式，我们永远无法突破现有的认知。玛丽，把马克笔递给我。”
电锯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瑞恩教授愣了一下，他们的电锯都是经过特殊改装，声音比苍蝇嗡嗡还小，而且不会有呼哧呼哧的声音。
他疑惑地回头，发现玛丽愣在原地，手上还拿着那只马克笔。
他低头一看，正对上那六只猩红的眼睛。
江岁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对面是正在下行的电梯。
她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药片。
她感觉脑袋很痛，这是“梦魇”带来的后遗症。精神类的骸灵往往会给使用者带来极大的精神负担，长此以往使用者就会模糊现实与幻觉的边界。每次使用“梦魇”后她的脑袋都会作痛，脑子里仿佛有一大群小人在打架。症状轻的时候疼痛两分钟就消退了，严重的时候脑袋里每根神经每条血管都在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炸开，急剧挤压她的神经最后撑破大脑，为此她不得不靠药物压制。
药效发作的很快，脑海里打架的小人很快安静了下来，但副作用也很明显，她逐渐感觉到自己对外界事物的感知正一点一点地变得迟钝起来，就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纱幔缓缓降下，将她与真实世界隔离开来。
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医疗部的医生说这种药其实就是强效镇静剂，不能多吃，吃多了就会逐渐对外界刺激失去反应力，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呆子。她当时还说呆子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能吃好睡好不用为那些破事烦心。后来吃的药多了她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在药效发作到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思想会慢慢钝化，记忆、情感、思想等等就好像从她的大脑抽离，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头痛最严重的时候她吃了好几片，结果药效发作的时候她直接瘫在地上，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只会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呼吸。当时是校长发现的她，校长想找她谈谈带学生的事，开门就看见她大小便失禁，瘫在地上瞪着天花板。
那之后她就被强制休假了，直到接到面试林辰阳的通知。
电梯还在下行，江岁半躺在椅子上。
过道出奇的安静，她有点疑惑，平时科研部这帮家伙不是在研究新发明就是在解剖死骸，平时下来听到的不是爆炸声就是死骸的吼声，怎么这会没声了？
有什么人悄悄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有些木讷地转头，是一个女孩。
女孩面容白皙，看上去十七八岁，眉心一点红。比较奇怪的是她穿着一身黑袍，长发在脑后盘好，用簪子插住，不像是现代人的装扮。
Cosplay？江岁心想，她不认识女孩，难道是新来的？可她看上去十七八岁，成没成年都不好说……科研部这帮家伙不会突破底线拐卖妇女了吧？
女孩突然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她，清澈的瞳孔宛如镜面。
过道很安静，就只有她和女孩两个人。江岁看过很多恐怖电影，一般这种时候出现的女孩要么是恶魔来蛊惑人心，要么是善良的天使来提醒她快跑，然后她话说完警报就会响起，恶魔就会冲破牢笼……
“你好。”出于礼貌，江岁还是开口了，“你一个人吗？”
“快跑。”女孩不笑了。
“什么？”江岁不解。
“姐姐快跑。”女孩说，“有东西要来了。”
“有东西？什么东西？”江岁问道，“你是科研部的人吗？”
“它来了。”女孩说。
蜂鸣般的警报声在过道里响起，江岁猛然从椅子上坐起。
女孩已经消失了，她的旁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157号房发生状况！157号房发生状况！死骸逃脱！死骸逃脱！危险等级：B！重复，危险等级：B！”冰冷的机器女声回荡在过道里，“请科研人员迅速避难！请科研人员迅速避难！”
157号房？江岁记得那是瑞恩教授的房间，他们在那里解剖代号084的死骸，她才刚出来不久就出事了？
江岁马不停蹄，从避难的人群中穿过，顺着通道往下，前往157号房。
“砰！”
前方的通道墙壁被砸穿，爆炸声由远及近连续不停，锋利的碎石砖块像子弹那样打入人群，哀嚎声此起彼伏。江岁被拌了一下，马上起身拉起一个摔倒地的研究员。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怖气息悄然弥散开来，六只猩红的眼睛从黑暗中亮起，它们的主人缓缓上前，暴露在灯光下。
它有着如同蜥蜴般蜿蜒修长的身躯以及一颗被厚实骨甲所严密包裹的头颅。那些骨甲犹如坚不可摧的铠甲一般，紧密地贴合在其头部表。它的后腿强壮有力，关节反弯，这种构造属于昆虫，它们靠着这种结构可以拥有不可思议的弹跳力。它长有六只形状奇特的前肢，这些前肢与螳螂的前肢极为相似，不仅纤细灵活，而且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尖锐锋利的利齿。
“084？！”江岁一惊，它明明被自己弄晕了才对，它睡上四小时，在梦里结束生命，如果它会做梦的话。
江岁看到它的时候，它也看到了江岁。
084躁动起来，嘶吼声在通道里回荡。
“该死！”江岁稳住心神，“梦魇”再次发动。
刺耳的警报在餐厅里响起，正在用餐和交际的新生们都愣住了，紧接着冰冷的机器女声回荡在餐厅：“科研部突发紧急状况！科研部突发紧急状况！请通过实战考核的学生前往科研部！请通过实战考核的学生前往科研部！”
“搞什么？出什么事了？”林辰阳把嘴里的披萨饼吞了下去。
“不知道……”李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止他们，大多数新生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些为新生答疑的老生却表情凝重。下一秒这群老生有序地拥向外面，表情凝重地好像要上战场。就连一部分服务生都放下了手里的盘子，把领巾解下随手扔在一旁。
“新生待在餐厅里，不要走动，直到警报解除！”一个老生大声说道。
林辰阳二人的座位靠窗，透过窗户他看见一辆辆卡车停在餐厅外，后车厢打开，武器架上是整齐的枪械，从M4到AK，从烟雾弹到榴弹发射器，甚至还有几门火箭筒。
“我靠，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林辰阳说，“这是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