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咽喇在嗓子眼的泥沙,声音沙哑,断续道,“快,快往东南走二里地,那里,是我族部落。”
林丰张大了嘴,“还往东南走,这风马上就吹到那了吧。”
棠欢艰难地摇了摇头。
“听她的,”纪寒岭握紧缰绳。神情变幻,皱了皱眉。
棠欢被风沙吹的眼睛红通通的,俨然没了刚才狐假虎威的德行。
真是高看她了,纪寒岭轻蔑的想。
他掏出一条发灰的翠绿色丝带,递给她。
“你,”她正要开口,“你当时摸玩具的时候不小心掉的,”他似笑非笑,“还给你。”
棠欢顿了顿,有些懊恼,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小白才不是玩具,棠欢生气的想。
纪寒岭说罢伸手就要捞她,棠欢瞪他,“你做甚!”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兽。
他似不悦,“没有多余的车马给你,你可以选择步行,”他说道。
眼睛上下打量着她,透着戏虐。
真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和荒漠里的孤狼一样,都有双阴森森饱含警告意味的眼,散发着幽幽危险气息。
稍不留神,就会被一口咬掉脖子。
棠欢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背冷飕飕的。
算是遇到了一个比闽竹还要讨厌的家伙了。
咬了咬牙,棠欢恨恨地嘀咕。
撅了撅嘴巴,还是不情愿的被捞上了马。
她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孩,可小腿着实是有些痛的。
棠欢忍不住嘶嘶了几句,大气也不敢喘。
纪寒岭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青色小葫芦,随意的抛在她身上。
“喂,冰块脸,你砸痛我了。”棠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他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还指望你带路,要死也不能死在路上。”
棠欢又翻了个白眼,心里咒骂“臭冰块,嘴真毒。”
拔开塞子,一股清幽的莲香扑面而来,抹在小腿上冰冰凉凉的,清爽了许多。
她和闽竹那家伙约定好今日午时在西北坡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不在刀兵相见。
可恶,那小心眼的家伙是不会善罢干休了。棠欢想。
她小心的擦了擦葫芦上的残迹,递给纪寒岭,“谢谢你们救了我。”
说罢有些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提溜。
也不知道小白怎么样了,她想。
咳嗽的厉害,眼泪也嗦嗦嗦的掉。
纪寒岭眉头皱了皱,又皱了皱。
示意林丰接住。
棠欢扭过脸,嘟了嘟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前面不到两百米处就是南郊,那里有水源,”她搅了搅衣角。
“对了,我叫棠欢,你叫什么。”她又搅了搅手里的衣角,搅了搅手指。
————————
棠欢扭头瞪他,“你。”
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纪寒岭盯着她红通通的眼睛看了片刻。
棠欢毕竟是小姑娘,被他瞅的有些扭捏。脸有些红,心想她不会对本姑娘有点非分之想吧。
这种想法仅存不到一秒,便被她扼杀在襁褓中。
她浑身发冷,惊悚的摇了下头。
就他那张冰块脸,谁要是嫁给他,才真是倒霉。
“放心吧,我看不上你。”纪寒岭从口中飘出来,气若神闲。
“你,”算了,棠欢也不想和他争论,翻了个白眼便不再看他,“无语。”
“也不知该说你单纯还是蠢,你我初次相见,还是不知道姓名的好。”
棠欢用手捂住耳朵不理他,真是爱说教。
年纪大了不起啊。
“本将虽不喜你,但看在你指路的份上就送你到南郊,”
“以后也不要在见了。”
棠欢捻捻的哦了句,也不再和他说话。
真没意思,太冷漠无情了这人。
棠欢也不在叽叽喳喳,只要到南郊就好了。
她再坚持一下吧。
大约走了两百米左右,柳暗花明,风景明显有别于荒漠,多少有了绿植气息,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纪寒岭的随将,从原来百余如今只剩下三十有余。
大家都疲惫万分。
从黄沙地里九死一生,人都有些恍惚。
突然有人大叫道,“水!水!有水!”
“不会是海市吧,“
只听哐当一声,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林丰大嗓门响起来,“弟兄们,快来,哈哈哈哈是真的。”
大家顿时有了力气,纷纷扑进汤河。
林丰将灌满的水递给棠欢,哈哈大笑,豪爽的说道,
“棠欢姑娘,这是我家将军要我给你的,劲凉爽,喝吧!”
棠欢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洗脸的纪寒岭,面若冠玉,心想到。
如果他要不是冰块脸,还是挺好看的。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谢谢丰大哥”。
林丰挠了挠头,也跟着嘿嘿笑着。
东南窟位于迡漫天东南方向,是东南、西北两大部族的分界地。
因位处火岩交错之地,所以鲜有植被,人迹罕至。
如今东南窟坍塌不知如何收场,要尽快回到廖城才好。
杨柳依依,波光粼粼,百姓们安居乐业。
历经了数位君王的奋斗和黎明百姓的努力,才有如今这样的简单而平凡的日子。
廖城,集万千民主生活为福址,世世代代,永结同心。
棠欢的脸上渐起担忧之色。
只听见,啾啾啾的声音。
棠欢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小白!”
她惊呼,“啾啾啾”,软乎乎的小东西一下子蹦到她的怀里。
“哎呦,我滴乖乖。”林丰像蹿天猴一样,从地上弹出来。
“什么东西,吓劳资一跳,”
他生平最怕白乎乎,糯不叽叽的玩意儿。
“不要害怕,丰大哥。”
“这是小白,我的朋友。”
“啊,哈哈哈小白兔啊”,林丰干咳了两声。
“除了挑食,只吃青菜,不咬人的。”
棠欢温柔的摸了摸小白柔软的小耳朵,也跟着啾啾啾了几下。
看来,小白已经把事情告诉阿爹了,也该回家了。
她望了眼正在擦拭刀剑的纪寒岭,眨了眨眼。
他也不是坏人,要不是他,她是死掉了。
棠欢走到他跟前,扬起一个自以为最和善地笑,乐呵呵对他说,“喂,我要回家了。临走前还是要跟你说句谢谢的。”
“谢谢你救了我。”
纪寒岭看着她像葡萄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珠子,忽闪忽闪的。
小糯米牙连着嘴巴扬起一个弯弯的弧线。
总觉得呆不叽叽,不太聪明的样子。
“喂,”棠欢嚣张的撅了撅嘴,“你这家伙”。
纪寒岭挑了一下眉。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棠欢一鼓作气。
“哦?”纪寒岭擦拭刀剑的手停了下来。
似乎感受到了刀剑的杀气,小白胆怯的啾了声,一下子钻进了棠欢的衣襟里。
古文不是常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嗯,对。要勇敢面对,一个男人而已。
棠欢,做人要硬气点。
可是吧,那刀擦得太干净了些。
棠欢只觉嗓子眼里涩乎乎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罢了。
棠欢挺挺了挺身板,笑眯眯着说,“你这人,看着冷漠无情,其实吧,也算不上特别冷漠无情,”
“也就是嘴巴毒舌了点,脸冰了点,不算大坏人。”
“你可以选择不救我,但是你还是救了我,还送我到南郊。”
“你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虽然你的冰块脸很臭,但是我还是想说很高兴遇见你。”
纪寒岭的眼里透着迷惑,神情也缓解了许多,似乎很愿意听她继续讲下去。
“所以,我叫棠欢,你叫什么?”棠欢巴巴的望着他。
沉默了片刻,他说,“纪寒岭。”
棠欢盯着他眺望远处的眼睛,碎碎念叨着,“人如其名啊”。
晴江如送日,寒岭镇迎秋。
挺好听的名字。
“纪寒岭,我家住在西郊,你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啊”。
棠欢笑嘻嘻的对着纪寒岭眨眼。
“好,”他说。
不知是棠欢的错觉,还是他心情真的不错。
他好像也没那么冰块脸了。
“有缘在见了,纪寒岭。”
棠欢笑呵呵的冲他摆了摆手。
纪寒岭站着不说话,也看不出表情。
看了眼远处活蹦乱跳的小身影,纪寒岭眯了眯眼,嘴角上扬,透着些许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