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银翼转向竹竺,"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竹竺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祭坛。随着距离缩短,符文的光芒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体内力量沸腾如滚水,仿佛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你究竟是谁?"竹竺突然问道,"普通的鹰族不可能有这种速度。"
银翼轻笑一声。"敏锐的小狐狸。不错,我确实不只是鹰族..."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曲,背后展开的羽翼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
"但你知道得太晚了。上去!"
锋利的短刀抵在竹竺后背,逼迫他一步步走上祭坛石阶。每上一级,符文的光芒就强一分,体内的共鸣也更剧烈。当竹竺站在祭坛中央时,整个石台已经变成了一片银色的光海。
下方的混战仍在继续,但所有妖族都注意到了祭坛的异变。金瞳第一个脱离战斗,金色的毛发根根竖起。
"银翼!你做了什么?"虎王怒吼道。
银翼——或者说占据银翼身体的存在——仰天大笑。那笑声不再优雅,而是带着某种非人的刺耳音调。
"愚蠢的野兽!你们真以为这是妖圣传承?"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这是通往天界的裂缝!而这只小狐狸,就是钥匙!"
竹竺心头一震。这个"银翼"竟然知道天界的存在!但此刻他已经无暇思考,祭坛的力量正疯狂涌入他的身体,灵魂仿佛要被撕成两半。
"动手!"金瞳一声令下,残余的虎族精锐同时扑向祭坛!
银翼——现在已变成半鹰半魔的怪物——振翅飞起,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一道黑色屏障凭空出现,挡住了所有攻击者。
"太迟了!"他狞笑道,"仪式已经开始!"
祭坛上的光芒已经强烈到令人无法直视。竹竺悬浮在光柱中央,身体不受控制地舒展开来,银光如液体般从他口鼻耳中涌出,与符文交融。
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拆解重组。竹竺的意识开始模糊,天界与狐族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
轮回殿中的竹简,雪姬温暖的怀抱,坠落时的黑暗,云崖慈爱的眼神...
"坚持住!"天界部分的意识在呐喊,"他在利用你打开通道!"
"但为什么?"狐族部分的意识痛苦地回应。
答案突然清晰。竹竺在记忆深处找到了关键碎片——千年前的三界大战,部分堕神被封印在妖族宇宙。这个"银翼"很可能是其中一位堕神的仆从,企图利用天界与妖族的混血儿(竹竺)作为媒介,打破封印!
"不能让他得逞!"两个意识同时意识到。
竹竺强忍剧痛,开始反向引导祭坛力量。既然他的身体是媒介,那么理论上他也能控制能量流向。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银翼"的注意。"不!你在做什么?"他尖叫着扑向光柱,却被强大的反冲力弹开。
下方的妖族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金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在阻止仪式!所有虎族,攻击那个冒牌货!"
残余的虎族战士调转方向,扑向"银翼"。狼族和蛇族也暂时休战,加入对抗共同敌人的行列。
"蝼蚁!银翼"怒吼着,黑色羽翼如刀锋般旋转,瞬间斩断了几名进攻者的头颅。但妖族数量占优,很快就有狼族战士突破防线,利齿深深嵌入他的肩膀。
竹竺趁机加快能量逆转。祭坛符文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光柱也由银转红,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住手!银翼"挣脱围攻,面目狰狞地咆哮,"你会毁了一切!"
"正是此意。"竹竺咬牙回应。逆转仪式带来的痛苦比之前更甚,但他不能停下。一旦通道完全打开,堕神重返天界,三界将再次陷入战火。
"那你就去死吧!银翼"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翎羽,念动咒语。翎羽如利箭般射向竹竺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从侧面扑来,挡在了竹竺面前。黑色翎羽深深刺入云崖的胸膛,老狐狸闷哼一声,从半空坠落。
"长老!"竹竺失声惊呼。
云崖重重摔在祭坛边缘,鲜血很快在石台上漫延开来。但这一挡给了竹竺关键的时间。他含泪将最后一股力量注入祭坛,完成了仪式逆转!
一道血色闪电从天而降,劈在"银翼"身上。鹰族首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如蜡像般开始融化。
"不!这不可能!主上...救我..."
他的哀求没能持续多久。血色闪电如活物般缠绕着他,直到将其彻底吞噬,连灰烬都没留下。
与此同时,祭坛上的光芒完全熄灭,符文一个接一个地隐去。竹竺从半空坠落,勉强在祭坛边缘稳住身形。
战场一片死寂。所有妖族都呆立在原地,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最终是金瞳打破了沉默。
"结...结束了?"虎王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不确定。
竹竺没有回答。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到云崖身边。老狐狸的呼吸已经微不可闻,黑色翎羽造成的伤口周围蔓延着诡异的纹路,显然是某种致命毒素。
"长老...坚持住..."竹竺颤抖着将爪子放在云崖伤口上,试图用剩余的力量逼出毒素。
云崖虚弱地摇摇头。"没用的...孩子。那是...堕神之毒..."
"不!一定有办法!"竹竺的泪水滴在老狐狸染血的毛发上,"您不能...不能就这样..."
云崖艰难地抬起前爪,轻触竹竺的脸颊。"傻孩子...我活了...三百年...够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神却异常清明。"听着...祭坛只是...暂时关闭...他们还会...回来..."
"谁?"竹竺急切地问,"堕神吗?"
云崖微微点头。"妖族宇宙...从来都是...监狱...我们...都是...囚徒..."
这个惊人的真相让竹竺一时语塞。难怪妖族世界如此残酷,难怪各族对力量如此渴望——他们本就是被流放的罪裔后代!
"找到...真相..."云崖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雪姬...知道..."
最后一个字化作叹息,老狐狸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不!"竹竺将额头抵在云崖已经冰冷的爪子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背后接近。竹竺抬头,看到金瞳站在几步之外,金色的毛发上满是血迹,但眼中的敌意已经消散。
"他...是个勇士。"虎王罕见地表达了敬意。
竹竺没有回应。悲伤与愤怒在他心中沸腾,但更多的是空虚——又一个亲人离他而去。
"那个冒牌货说的天界...是真的?"黑风也走了过来,独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竹竺缓缓站起身,环视幸存的妖族。虎族、狼族、蛇族,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一个答案。
"是真的。"竹竺决定部分坦白,"但不是什么乐园,而是...另一个牢笼。"
这个回答出乎所有妖族的预料。金瞳的耳朵竖了起来:"什么意思?"
"我们都被骗了。"竹竺指向祭坛,"这不是通往力量的通道,而是释放灾难的大门。银翼——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东西——想利用我打开它。"
各族战士面面相觑,一时难以消化这个信息。最终是一条幸存的森蚺开口:"嘶...那我们...嘶...为何而战?"
竹竺苦笑一声。"为了一句谎言,一个不存在的承诺。"
战场陷入沉默。多少年来,妖族为这个传说自相残杀,前赴后继地冲向祭坛,却原来只是一场骗局。
金瞳突然发出一声长叹,打破了沉默。"虎族,撤退。"他转身走向森林,背影显得异常疲惫。
其他虎族战士面面相觑,最终跟随族长离去。狼族和蛇族也陆续离开,没有谁再看祭坛一眼。
转眼间,战场上只剩下竹竺和云崖的遗体。银月已经西沉,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血迹斑斑的祭坛上。
竹竺跪在云崖身边,轻轻合上老狐狸的眼睛。"我会找出真相,长老。为了您,为了雪姬,也为了所有被蒙蔽的妖族。"
三天后,竹竺站在迷踪林边缘的一座新坟前。他用爪子将最后一块石头垒好,完成了云崖的安息之所。
祭坛一战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毛发更加银亮,体型也接近成年狐族的大小。灵魂融合彻底完成,不再有"天界"与"狐族"之分,只有一个完整的竹竺。
"长老,您安息吧。"他轻声说,"我会找到雪姬留下的线索,揭开妖族宇宙的真相。"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远处狼族的嚎叫。战斗虽然结束,但弱肉强食的法则不会改变。竹竺知道,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转身之际,他注意到远处的树影中站着几个身影——是幸存的狐族。为首的正是那只年轻银狐,曾经在族群会议上为他说话的那只。
"你们...来送云崖长老?"竹竺试探性地问。
银狐点点头,犹豫地走上前。"我们都听说了...祭坛的事。"他顿了顿,"族群...需要新的领袖。"
竹竺愣住了。"我?但我是异类..."
"正因为如此。"银狐坚定地说,"您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真相。狐族想要生存,需要您的指引。"
其他狐狸也纷纷点头,眼中不再有恐惧,而是某种新的情绪——希望。
竹竺望向远方的群山。那里有答案,也有更多危险。但或许,他不必独自面对。
"好。"他最终点头,"但有个条件——狐族必须改变。不再互相残杀,不再欺凌弱小。"
银狐与其他狐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郑重地低下头。"遵命,族长。"
这个称呼让竹竺心头一热。他不再是孤独的异类,而是被接纳的族人。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至少此刻,他找到了归属。
"走吧。"竹竺转身面向朝阳,"我们回家。"
狐群跟随着他们的新族长,走向迷踪林深处。在他们身后,云崖的坟茔静静矗立,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
而在更高处,无人注意的云层之上,一双不属于任何妖族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那目光中既有欣慰,又隐含忧虑。
"第一阶段完成。"神秘观察者低语,"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一阵风吹过,云层散开,那里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