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一道电流声将她脑袋炸醒。
一双血眼轰然睁开，耳边充斥着心脏沉闷的响动，烧焦的泥土混着血腥味直冲鼻腔。
记忆像被截断的水源，最后一捧画面也被送回原地——戴着布偶面具的男人，低头亲吻她。
“我……咳咳咳咳！”
她拼命咳出满口的血沫，努力抬起刺痛的双手时发现，唯一的手臂腕子上待了只亮红的镯子，在阳光下折射出世外桃源一样的光。
手臂因疼痛而颤抖时，镯子也一摇一动，散发出幽深的香味。
像花香。
右手边焦黑的土地上躺着的煤炭一样的手臂，那就是她的右手，食指上还有一枚黑如深渊的戒指。
周围很多焦黑的木桩子，不平整的断面还冒着缕缕青烟，而断掉的树大概是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分布在这一整片被烧焦的土地上。
从天上看，倒是一副很简单的黑手印画。
她挣扎着翻身，左手努力捏住那枚戒指，同时，右手五指也在左手心里成了粉末。
她捏着戒指，往山下爬，身子一寸一寸地挪着，一只手五指插入焦土，一直一曲两条腿在焦黑土地上留下鲜艳的血路。
山上传来焦土被踩碎的脆响。
阳光勾勒出一道瘦长人影，穿了一身黑色的冲锋套装，脸上扣着个褪色的兔子布偶面具，只剩一张苍白的唇显于人前。
来到血路前，他望着寂静的战场残骸，陷入了沉默。
再抬脚，黑影化成闪电。
五彩斑斓的光影下，戴着兔子布偶面具的黑色身影在一个似乎刚从炼丹炉里爬出来的女人面前蹲下。
记忆中被夺走的画面似乎重现。
他低下头，黑色手套捏起她的下巴，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姜迟，你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姜迟感受下巴上这个男人的温度，看到兔子面具下他眼中光芒的黯淡，和他的眼神自带的悲伤感。
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一幕他亲吻自己的画面。
“什么也记不起来。所以，你还要救我吗？”
布偶不出所料地答：“不救，而且，要杀。”
姜迟把下巴从他手中救出就开始绕过他爬，爬得拼命又命短，滑稽又心酸。
“噗嗤——”
布偶没忍住笑出来，身子随着她的方向转动，无光的眼睛正好在阳光的照耀下生出了些光亮。
但下一秒，他的眼皮垂下来，上扬的嘴角也下降到命苦的高度。
他张口，无声叹了句：“对不起。”
他捡了块黑黢黢的石头，朝姜迟的方向一扔。
姜迟眼前一棵青松正茂朝气蓬勃的树转眼从中断裂，断处生出缕缕青烟。
一棵小石子要了它坚持了几百年的命。
布偶不同寻常的耳力听见了姜迟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他站起来朝她走去，却见她强忍着恐惧继续往前爬。
记忆中她悬在空中居高临下俯视自己，勾勾手指就让自己生不如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与此时恐惧求生的模样大相庭径。
他朝地上一抓，一粒绿豆一样大小的石子落入手中，他瞄准了姜迟的天灵盖，戳穿了就会死得很快，不会受疼。
姜迟感觉出身后致命的危险已箭在弦上，但她没停，屏着气奋力地爬，鲜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到她左手腕处的红色手镯。
再爬时，就闻见了比之前更加浓烈的花香，花香穿越山海，传到离这座山不远处的金城中某人的鼻尖。
他抬起手，揭开袖口，右手处与姜迟同样的红色手镯正剧烈响动，并散发着一股名为“危险”的花香，令人闻之紧张。
与此同时，姜迟身后传来一道爆炸声，她忍不住回头一看，见银黑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
那黑色的正是要杀她的布偶，银色身影似乎是个漂亮女人，挥手时撒出千根万根尖细身粗的银色长刺，像是花椒树身的刺放大三倍的样子。
姜迟快速扭头开爬，而身后不远处黑银两色相撞，迸发出不可见的威力，将一心爬命的姜迟甩出一两里地，同时，那抹黑影也突然一滞，像卡顿的视频界面。
姜迟掉下去时多滚了几圈，又是半里。
她吐几口血，眼睛有些张不开，身子却形成肌肉记忆似地还在爬。
身后银黑两色从两里地开外打到天上，从天上又打下来。
黑色见姜迟不再，又附身朝她冲去，银色跟随后又是一撞，姜迟的身影与那抹黑同时卡顿。
这回姜迟被甩得远，约莫有五里，不过滚得不远，因为这条路已经到了尽头。
最后一只左手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路边树的残根，闻风而抬头，正是那银黑两色。
黑率先见此，一扬唇，计已升。
银黑两色于是再一相撞，姜迟死路已至，她左手已面目全非，唯手腕处的红色镯子疯狂散发香味。
身体如巨石一样无可阻挡地下坠。
黑色一滞后朝她追赶而去，欲化作闪电穿透她的身体。
而这时，银色发觉姜迟模样，从天而降，气势如天外仙般不可挡。
她左手挥洒千万净刺尽施布偶，身体则越过布偶稳稳抱住了姜迟。
坠地时，她紧闭双眼。
布偶也随之砸下来，失去气息。
女人抬手，指尖一抹银入了姜迟眉心，同时，一抹银光随着她的断臂处亮了一圈。
她放下姜迟，追随死而复生的黑色身影而去。
转身时，一滴泪飞坠到姜迟昏睡的脸颊。
……
叶秦砸了三十个啤酒瓶子，说了三十八句：“老子是天才！天才！总有一天，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废物会跪着求老子回去上班！”
巴掌大的纸人从地缝里跳出，围着他跳诡异的舞，应是眼睛的地方两个大洞，此刻正泛着红光。
叶秦晕晕乎乎间，还闻到一股幽深的花香味，只是不知是什么花。
“什么东西！”
叶秦抡起啤酒瓶就开砸：“死吧死吧！都死！”
纸人身量小，动作快，叶秦发觉打不中，就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哈哈哈！不怕打是吧？一定怕火吧！”
他红透了的脸上露出放肆奸邪的笑。
他点了火，火烧了纸人，纸人发出孩童大哭的声音。
“哈哈哈哈！烧吧烧吧！没脑子的东西就应该烂在阴曹地府里！”
谁知纸人竟往他身上窜，火沾了酒，他身上起了更大的火。
屋子里火光一片，院中的另一间屋子有一双眼爬上了窗户，眼中有一上一下的快活感。
火烧得久，也烧得快，更烧得神秘，除了这间院子里的人，外头的人只见这春色一片。
很快，只看得出人形的黑焦炭躺在废墟里，一个个纸人爬上他焦黑的皮肤上蹦跳，他已发不出声音。
其中一个纸人在他脑门上发出孩童刚学普通话时正经的声音：“叶秦，你这个废物，除了这张脸还能有什么？不如迟早找个有钱的富婆，下辈子还能有个依靠。”
叶秦焦黑眼眶里眼睛猛然缩紧。
这句话，他只对一个人说过！
竟然是他……
纸人手掩唇羞涩一笑：“认出我了——”
它爬到叶秦嘴上，两腿中间渗出一滴红色的血液，就要进他嘴里。
“啊啊——”
他一副屈辱样喝了血，却觉浑身被大地包裹，崭新的血肉正快速长出。
“我……好了？”
叶秦光着在废墟里激动地大跳，一点也不疼，精力甚至比以前更好。
纸人呵呵笑道：“金城外有座山，山里有个女人，这血，就是她身体里的。”
“听说，她遭了暗算，现在，比废物还不如呢！呵呵呵呵……”
叶秦眼中打起了算盘珠子，纸人一个一个钻入地缝下后，他猛然转头看向了金城的方向。
而那个方向里，离他最近的还有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