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手忙脚乱地拉白子俊,但镜殊却没走,只是皱着眉头看白子俊。
白子俊被劝了一会儿,终于不往前冲了,仍然狠狠地瞪着镜殊,嘴里喷道:“你凭什么打我?你他娘属炮仗的?!臭女人!”
镜殊道:“我性情暴虐,没人教我做事,如果你要教我,可以。但是别碰到我。”
白子俊涨红的脸这才松弛了一点。
“谁要教你,我是气你丢人!谁知道你碰一下都不行啊!”
镜殊道:“我走了。”
众人就这样看着她走了。
下了人都去膳堂,镜殊却直接去了无量峰。
无量峰的弟子们见了她,都很好奇,因知道师父今年收了一个紫光之体的女弟子。
有人问镜殊来此做什么,镜殊就直言求见师尊。竟也无人拦路。
镜殊到了翠紫苑,苑外有一道结界,镜殊进不去,便在门外喊了两声,果然喊出了一个人:左预翎。
冤家路窄……
镜殊向他笑了一下,“求师尊一见。”
左预翎倒没有徇私,镜殊进了穹山派便木已成舟,他直接道:“我去告诉师尊。”
不久,结界打开了,左预翎领着镜殊进了翠紫苑。镜殊穿过整齐青翠的院子,到了一间古朴的书房。左预翎并不进去,将她让进去,自己就走了。
镜殊一进门就看见了许鹤择,他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山,月白的衣衫衬着他鸦羽般光亮的黑发,如谪仙一般俊美清逸。
镜殊进门的脚步停在身后不远,许鹤择转过身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熹微而动。眸光强占着镜殊,像一下阅尽前身后世。
“傅镜。”两个字似乎让空气都震颤起来。
镜殊勾了勾唇,扯出一个笑,复杂而渺远地说:“师尊。”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站在一处,没有外人,也没有旷远的距离。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镜殊每见到许鹤择,她的心就会跳,会惊艳,会高兴,好像确确实实地成了一个人,或者成了一个精灵所说的“仙”。
这种感觉也让她惋惜,在许鹤择面前,她不是真的人、也不是仙,而是一个人人憎恨的魔。
“师尊,我没有钱。”傅镜说,“我一无所有。”
许鹤择瞧着她,像是细细审视着,然后郑重地说:“不会一无所有——借钱吗?”
镜殊点点头。
许鹤择说“好”,随手扔了一个转移术,身边就出现了一个悬空的墨绿金丝钱袋。
“第一次借钱,不收利息。一年内还我。”
镜殊又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要借多少?”
许鹤择忍俊不禁,瞥了眼右手里的那个显得鼓鼓囊囊的钱袋道:“因为我很有钱吧。”他将钱袋伸到镜殊面前。
镜殊接过,不用一掂就感觉到沉甸甸的,很重。
“多谢师尊。”
“留下来吃饭吗?”许鹤择不经意道,像一句客套话。
“好啊。”镜殊说。
“稍等。”许鹤择说完这一句,就抬手一挥,书桌上顷刻便出现了一大桌丰盛的食物。
镜殊也不知道“稍等”是什么意思,因为她根本还没开始等。
彼时,无量峰的山间,突然消失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野鸡、一只野兔、一只野猪、一条鱼,以及一丛野菜。
许鹤择伸手请镜殊坐:“吃吧。”
镜殊不知道要坐在哪里,因为书桌只有主位一张椅子?!她难言地看看许鹤择,怀疑许鹤择是因为自己的脸所以故意为难。
虽然许鹤择根本就没有证据表明自己和魔尊有任何关系!
“师尊不坐?”
许鹤择信步走到窗边的坐榻边坐下,很自然地向她点点头。
镜殊看着书桌的座位有点一言难尽。
“好。”她是真的饿了,随即落座,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许鹤择就一直瞧着她,一言不发。
镜殊知道他肯定爱看自己这张脸,所以也由他看着。
“你结婚了吗?”
闻言,镜殊刚吃进去的一口鱼肉突然卡在喉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错乱地抬眼去看,却见许鹤择款款而笑,又问了一遍:“慢点吃。你结婚了吗?”
镜殊满脸通红,支支吾吾。
这事很难评,说没结婚,她其实是拜了堂的。说结婚了的话,她其实是强迫人家的。
“前世尽忘了。应当是没有吧。如果结了的话,应该也和离了吧。”
镜殊说了这话,循着对方的视线去看许鹤择,只见那漂亮的眼睛隐匿在深雾里看不出波澜,只是空气中好似多了一丝沉默。
镜殊不知他为何问这个问题,也不知他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来不及顾左右,只能保自己道:“前事已过,对方也会高兴吧,我不会再缠着他了。”
许鹤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就响起樊殷予的声音响亮地喊了一嗓子:“师尊!魔尊镜殊的招魂阵起了!您安!”
周围的空气一下就归于死寂。
镜殊拿筷子的手静了静。她坐直了身,呐呐道:“师尊,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些东西能给我带回去吗?我知道您辟谷了。”
许鹤择好像什么东西哽在喉头,嘴唇轻碰,吐出几个字:“好吃吗。”
镜殊错愕地转目去看他,可那张脸却仍然平静无波。镜殊觉得自己是魔障了,竟然想起了自己的魔后许鹤择。他待她温吞忍让,百依百顺,浅有关怀。虽然他总是很少笑,但是却为她做很多事,包括制作人间饭食,问她:“好吃吗?”
即使是装的,即使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即使是为了杀她。那百年,她也确实是舒舒服服地过了百年。
“好吃。”镜殊垂下眼睑,掩饰胸膛里砰砰乱跳的心。
许鹤择站起身,伸手变出一个八层食盒,慢慢地放在桌上。“可以带走。”
镜殊在沉默中慢慢地收拾起饭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激自己这张脸和许鹤择的恨,让他虽然想将她千刀万剐,却仍然会因不知真假而游移不定,不敢妄动,也不敢放手。只能这样放在身边。
那她就用这个身份一辈子吧,至死为止。
镜殊抬起眼来时,眼中便剩了明媚,她说:“谢谢师尊。我以后会努力报答师尊。让师尊高兴。”
许鹤择瞧着她,像是辨别什么,也像是苦苦压制。
镜殊猜测那是他的恨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