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殊意外之余,高兴了一些。
镜殊道:“听闻望岁木生于九州灵气充沛的深林之中,树生万年而成木,形似杂木,难以辨别,惟修得妖身,方才显本形。其身不怕风雨雷电火,芳香殊异。凡人闻其气息一口,可延寿百年。世间望岁木多已成半仙,难以寻得。故在天下间都极其珍贵,一小块指甲大小的望岁木,可换人间一座城池。”
许鹤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镜殊道:“我所说可是真的?你用望岁木入炉?”
“物尽其用,我说普通药材配不上你,望岁木勉强配得上。”许鹤择淡淡一笑,好像在说一个普通的天气,“那衣服我早怕你不喜欢,它不仅有雪貂大氅之形,还可以任意变换形状。它本身能避水,不用担心下雨湿了衣服。我为它取了个名字,叫绣雪千机。”
镜殊目瞪口呆……
“我素闻师尊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天才,但从未见识过。今日管中窥豹,略见一斑,只对师尊五体投地。”
许鹤择一笑,道:“你倒嘴甜,罢了,不必捧我,如今高兴了?”
镜殊呆呆的忙不迭点头,“高兴,不能更高兴了。”
“那还不穿上看看?”
镜殊道:“放在房中柜子里了。”
不但是柜子里,还是柜子最深处。
许鹤择掩下一丝失望神色,温声道:“去拿吧,变成练功服穿着,对你来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大补。”
镜殊点点头忙不迭地跑了。她回头拿着那雪貂大氅时忽觉得沉甸甸的,又其实不可思议地轻。似乎是数座城池那么贵重,又只是许鹤择一个“亲传弟子礼”那么的轻。
她回到演武场,许鹤择亲手教了她如何将绣雪千机变换形态。
镜殊闭眼感受身上的温和灵气,心念微动,果然身上的绣雪千机从一件雪貂大氅变成了一件和许鹤择一模一样的月白金丝绣长衣。
许鹤择一愣,随即打趣问:“喜欢我的衣服?”
镜殊笑着摇摇头。不是喜欢你的衣服,是喜欢你。
但镜殊没说。她淡淡转身,熟练地将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套浅紫黑绶带的练功服,一面从武器库中拔出自己的剑。
“来吧,穹山剑第十五式。”
许鹤择依言点点头,在她面前打了一套完美的剑招。
镜殊运剑出鞘时,才察觉到身体灵气在没有许鹤择护气之下,竟然一反常态地非常充沛和集中……竟像置身清水谷一般!!!
清水谷是绝世秘境,灵力极其充沛,荡涤全谷。但如今置身穹山,因绣雪千机之故,竟能引灵气入体,到达如此地步!
镜殊熟练地打完一套穹山剑,心下深感惊艳和惊异。
天下灵器共分九等。
由次到好,分别是一级到九级,前三级称为初级,四级到六级称为中级,七级到九级称为顶级。
这绣雪千机在天下灵器之中,绝对排得上顶级。只是没有
(嘎嘎)
少顷,一个仆人推着一架轮椅进门,轮椅木色新亮,纹理深沉,打磨得木质光滑毫无棱角。任何人一看都知道是精心制作之物。
沈宴道:“这是……”
“让你每日都可以出门之物。我让下人找遍全城寻了最好的木匠为你造的。”云棠将轮椅推到沈宴面前。这张轮椅价格金贵,耗时长久,是云棠将从小到大的私房钱都贡献了,方得。
沈宴道:“此物价格不菲,你送给我?”
云棠笑,“那是自然,从小到大没机会送你礼物,这是头一回,以后还有更多呢,不能磕碜了。”
沈宴着实高兴,他成日闷在房里,早就想出去走走,便笑言:“扶我出去晒晒太阳。”
云棠欢喜地将沈宴抬上轮椅,沈宴移动样子有些狼狈,但是也没什么不忿之情,所有人中,倒是只有沈宴对自己的残疾最视作平常。云棠将沈宴推到园子里,沈宴目光所至下人们一如往日行色匆匆。
碧桂园的花草树木,沈宴闭着眼睛都能摸出,但今日清晨阳光熹微,沈宴忽觉得万物更添几分袅娜。他畅快地对云棠说:“我心里很高兴。你送我这把轮椅,我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这是我到现在为止收到的最叫我开心的礼物。”
云棠听此竟比沈宴还要高兴,一时不知说什么,道:“你喜欢就好!”
沈宴却侧过脸来,和煦地瞧着他道:“我还有一两句话,说了恐怕叫你不那么高兴。”
云棠静了静,道:“你说。”
沈宴道:“虽然我觉得你送的很好,但是我又觉得此物过于贵重,凡事‘过犹不及’,并非一味的贵就是好,并非一味便宜就是好,取之中庸,上下不碍,方得长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云棠以为沈宴要教训他什么,竟然是这张轮椅的价格,云棠也知这个道理,便道:“我自然想要长久。下回必酌力而行。”
沈宴高高兴兴地点点头:“甚好。”
“你知道出了碧桂园,凡事都要靠钱财,衣食住行,无处不用钱。若是没有积蓄,便是愚蠢致死,也无人可怜。”
碧桂园外的世界云棠从来只是听闻,外面人如恶兽、虚伪狡猾,今日君子、明日小人,骗取钱财、玩弄感情……云棠迷茫而警惕。
沈宴对此却好像并不担心,他推着自个儿的轮椅往前行过花园的小路,道:“依你心性,为师知道你只要被人骗过一轮,便知道这万人作恶之法。”
云棠跟上沈宴,茫然道:“骗过一轮?”
“一轮,就好比,认识一个人,疏于查验,信他如兄弟、如爱人,却在小恩小惠,或生死攸关,或苦难枷锁之中,被抛弃,被背叛,被反诬……如此九种,触类旁通,便叫一轮。”
到了云棠功课时辰,沈宴便让云棠去温书。沈宴在碧桂园弯弯绕绕的小路上摸索,到了碧波亭天上恰下了一场雨,将沈宴困在亭中。河堤的草色在风雨中摇晃,沈宴的脸颊上也沾了些雨丝。
亭中有沈宴常用的石桌石凳,他常在这里偷闲吃些果子,偶尔也会邀云棠来此下棋。他正在亭中发呆,有一仆人撑着伞跑进亭子里来,道:“沈先生,下雨了,您可要回去?”
此人是碧桂园中沈宴的较为满意的管家,名叫全顺。沈宴道:“不忙。”他见这全顺怀中夹着一本簿子,便道:“近来要办什么事?”
全顺立刻将怀中的簿子拿出来递给沈宴道:“沈先生前几日静养,少爷吩咐不要打搅。这几日原是在准备操办少爷生辰的,就在这七月底。因循您的吩咐,简单操办。”
沈宴才想起这事来。竟然被他忘了。
沈宴简单看了看簿子,嘱咐几句便放全顺去了,全顺硬要留伞给沈宴,沈宴道:“你看我刚两只手转这轮子还不利索呢,你要成人之美,只当改日。”
全顺笑盈盈的,说:“沈先生您还真是一如既往呢。少爷有您这样的先生,真是福分。”也不再多言,便走了。
这几十日沈宴也故作不知,照常起早转着轮椅往碧桂园四处散心。
因沈宴身体逐渐恢复,精神头渐如往日。到了月末七月二十七那天,沈宴照常考问云棠功课。
沈宴拿了纸笔,点墨写道:“今有共买物,人初九,盈三;人初八,不足三,问人数、物价,各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