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钝或许是一种保护色，我才感受到自己刚才情绪有多激动。
向着声音的风向，我抹干脸。
我们的声音同时响起。
“姜惊，我没考上……”
“宋岁岁，你怎么又哭？”
又哭？
大概能看得见模糊的影子。
有人问：“这就是你家宋岁岁啊？！”
他们在起哄。
姜惊和他们说了些话，他的朋友走了。
他好像长高了。
我听见他的叹气，“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瓶水。”
他买的是可乐。
我已经看得见了。
姜惊现在没有婴儿肥，f市的紫外线让他的皮肤没有回忆里那样白皙，变声期都过了，怪不得。
不是我沉默他也能坚持不懈和我交流的姜惊了。
“一个人过来的？”
我只是点头。在心里排演了那么久的重逢，现在显得多余无措。
沉默了会儿，他坐在离我有些距离的旁边，“来做什么？”
来找你。
我羞耻这样直白的表达，最后选择撒谎：“来玩。”
又多余补充解释：“没考上，好奇，来玩。”
“不害怕吗？”
害怕。我怕出车祸，也怕遇见坏人，怕被爸妈发现，也怕无功而返。
但我运气好像不差。
“不怕。”
我不敢看他，他不知道想什么，才歪头看我，笑着说：“真勇敢。”
他普通话的腔调被f市的口音柔和了，在微风里。
亲切地勾引着。
我的情绪。
我眼睛蓄满水雾。
临近傍晚，市里下了雨，凉风吹得我骨头疼。
“宋妩岁。”
不想应，五官开始硬朗的姜惊，个头猛蹿，我只能抬起头看他。
陌生。
我不该来的。
他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一下，在在我的头上揉了揉，“变傻了。”
在他收回手的时候，我出声：“姜惊。”
“嗯？”
“我没考上。”
我一直都不聪明。
姜惊将可乐的封面撕下来，“我以为那是拒绝。”
拒绝？我终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像我近视后看见的灯影，绚烂。
他岔开了话题，“想去哪里玩？”
“不知道。”
他抿了抿唇，“我带你玩吧。可以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我跟在他身后，听着喧嚣，踩着完善的公路。
市里的斑马线，还有没有烂尾的绿化带。
不真实。
一脚深浅踩进虚幻的梦里，前面那个人，我只要走快一点，就能和他靠近。
始终差点距离，或许我来错了。
我停下来，我想回县里了。
姜惊感觉到了，“累了？”
我摇头，跟上他的脚步。
来这一次，我就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市里太压迫了，让我手足无措。
树叶掉下来，我走过的风将它吹得更远。
姜惊挂了两个电话，之后就把手机静音了。我假装看不见，也不问。
小龙虾不好吃，难剥。
带了几层手套都被划破，手也是。县里也有小龙虾的，但我觉得自己买不起。
很辣，我没喝手边的酸奶。
“不喜欢喝酸奶？”
虾壳又在手指上划了一个口子。
“想喝什么？”
“酒。”
姜惊愣了一下，那几秒钟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在思考，他放下手机真的去拿了两罐啤酒。
我是在试探，说不上来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
我觉得姜惊没有我记忆里那么好了。
那点虾，我剥不完。
吃不下去了。
他拉开拉环的啤酒替换了酸奶，我看了易拉罐两三秒，脱了手套，捏着罐子一干而尽。
不好喝，很冲。
“这样喝容易醉。”
他为什么有这么好看的眼睛，我低下头，准备戴手套，重新剥虾。
一盘剥好的虾肉放在我面前。
姜惊一直没吃，一直在剥虾，偶尔玩一下手机。
我一个接一个塞进嘴里，“谢谢。”
辣得我眼泪直流，真的不好吃。我喜欢吃辣，但是这个辣得我头晕。
姜惊喊我的名字：“宋岁岁。”
我看他的眉眼都暗淡了，能不能不要这样，他应该随时都是笑着的。
明媚，清爽。
他却起身坐在我旁边，抽出桌上的纸巾，轻压在我脸上。
“你怎么总在哭？”
周围太过喧闹，我听不见他说什么，我只看见他的嘴巴，很好看。不像我的，起皮干裂。
本来情绪都还好的，感受到熟悉温和的气息，我拉了拉嘴角，鼻头就开始酸酸的。
我很委屈。
却找不到原因。
姜惊坐得不近不远，我都不敢靠近。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