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梧桐叶铺满车棚，周寻蹲着给二八杠补胎时，林雨薇的帆布鞋尖闯入视线。她怀里抱着牛皮纸包裹的《计算机应用文摘》，发梢沾着机房特有的静电。
“物理老师让你去搬示波器。“她将铝饭盒放在生锈的横梁上，“顺便。“
周寻掀开盒盖，煎饺还冒着热气，底部焦痕是母亲特有的手法。抬头时少女已走远，裙摆扫过落叶堆，露出脚踝上伪装成运动护腕的电子脚环。
生物课代表抱来饲养箱时，陈冬冬正在后排偷啃辣条。巴西龟背甲上被恶作剧画了笑脸，林雨薇用棉签蘸酒精擦拭的动作，让周想起她前世在实验室校准仪器的模样。
“寻哥！“陈冬冬突然捅他后背，“咱俩养这只！“他指着箱底独眼的那只，“像不像班头训人时的死鱼眼？“
哄笑声中，周寻在饲养记录本看见林雨薇的字迹：“3号龟拒食七天，疑似越冬反应。“他偷偷掰碎煎饺丢进去，却见她用镊子夹走食物：“龟类不能摄入油脂。“
两人的手指在玻璃缸上方相触，水面倒影晃成破碎的银河。
午休的广播站飘来《晴天》前奏。周寻被罚抄的化学公式铺满半张课桌，林雨薇忽然将随身听耳机塞进他右耳。磁带转动发出细微沙沙声，放到“故事的小黄花“时，她按下暂停键。
“这里，“她在草稿纸画出声波图，“频率衰减了3Hz。“
周寻凝视她鼻梁上的小雀斑，想起2023年修复的老式录音带里，这段空白处藏着比特币密钥。此刻少女的圆珠笔正戳在他虎口：“磁头老化了。“
陈冬冬的纸飞机撞上窗棂，展开是张网吧充值卡：“放学帮战！林同学也来？“背面用荧光笔写着：“书里的代码会动！“
劳技课的锯末纷纷扬扬。
周寻在木工台刻下莫比乌斯环，林雨薇的刨刀突然偏离轨迹。
他本能握住她手腕矫正角度，掌心的茧摩擦过她手背淡青血管。
“你体温比常人低1.2℃。“她盯着游标卡尺。
“钢厂冷却塔泡大的。“周寻转动木环，曲面在夕阳下投出无限符号。暗格里藏着的芯片微微发烫，那是今早从辅导书里拆出的时空定位器。
陈冬冬的惨叫打破旖旎——他给木椅雕花时锯断了橡皮筋。校医室的红药水快见底时，这个未来快递大亨还在嘟囔：“等我上市了，买十个金丝楠木马桶...“
夜自习的停电事故引发小小骚动。林雨薇从书包掏出应急灯，冷白光束里悬浮着细小的尘埃。周寻借着光亮计算股票收益，突然发现她在做2008年江苏高考真题。
“最后大题超纲了。“他指着电磁复合场问题。
“明年教改会新增。“她转动铅笔，笔帽上的夜光贴纸在昏暗里莹莹发亮。当保安手电光扫过窗户时，两人同时用练习本盖住超前十年的知识，像共犯藏匿作案工具。
陈冬冬趁机溜去小卖部，回来时抱着玻璃汽水：“最新口味！“橙汁在瓶内冒着诡异气泡，生产日期标注着2007年冬至。
周五的大扫除，周寻被分配去擦老式投影仪。林雨薇踮脚整理图书角的背影，让他想起前世硅谷办公室那株总也养不好的绿萝。当她转身时，藏在《时间简史》里的软盘滑落在地。
“这是...“周寻捡起印着卡通贴纸的存储盘。
“数学社的奥赛题。“她抢回的动作太快，指甲在他手背划出红痕。3.5英寸软盘边缘的刮痕，与前世他收到的匿名威胁信上的纹路完全吻合。
卫生委员突然出现，两人在储物柜后缩成暧昧的夹角。林雨薇的呼吸扫过他锁骨，那里还留着钢厂事故时的擦伤。直到陈冬冬哼着《双截棍》路过，柜门才被猛地推开。
黄昏的教室空无一人。
周寻打开林雨薇遗落的笔记本，内页夹着的拍立得突然飘落。
照片里是运动会他抱着她旋转的瞬间，背景人群模糊成色块，唯有陈冬冬在角落瞪圆眼睛。
背面用针孔笔写着极坐标方程，解出来是北纬31°14'——这正是临江钢厂的地理坐标。当他用圆规刺破某个小数点时，墙上的电子钟突然跳回2005年1月1日零点。
走廊传来脚步声，周寻将照片塞回原位。林雨薇站在逆光里，裙摆被穿堂风掀起涟漪：“下周一，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她摊开掌心，两枚生锈的钥匙组成莫比乌斯环。远处传来陈冬冬的喊叫：“寻哥！那只独眼龟越狱了！“
夕阳将钢厂冷却塔的阴影投在教室窗棂上，周寻望着课桌上两枚锈迹斑斑的钥匙。钥匙齿痕交错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林雨薇指尖点在环心：“明天带你去见见...真正的我。“
陈冬冬突然撞开教室门，书包里传来诡异的抓挠声。三只独眼龟正啃食着他的数学试卷，龟壳上2005年的喷码在暮色中泛着荧蓝。“寻哥！“他抖落满桌碎纸屑，“这些王八蛋把网吧会员卡吃了！“
周寻捻起一片碎屑，网吧地址栏赫然印着“临江大学生物实验楼B座“。林雨薇突然剧烈咳嗽，电子表红光扫过碎纸片，褪色的油墨竟浮现出基因双螺旋图案。
“你们看！“陈冬冬举起不断闪烁的独眼龟，“它的眼睛在播放《新闻联播》！“龟眼中1998年的新闻画面里，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员正接受采访——那眉眼与林雨薇如出一辙。
林雨薇猛地夺过乌龟，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疤：“明天下午三点...“她苍白的唇色在暮色中近乎透明，“实验楼后门有棵百年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