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刘昊除了修养伤势,就是跟小狱卒一起张罗煎盐的事情。

一直到第五天才差不多弄完。

呼哧呼哧地搬下最后一桶卤水。

小狱卒瘫坐在墙根,半天起不来。

刘昊跟个木乃伊一样想帮也帮不上,只能在旁边看着。

“这偌大一个牢房,怎么就一个人看守?没人搭把手的吗?”

“呼......呼......这牢房关过妖,不吉利,没人敢来。”

“那你是什么情况?”

“......不用你管。”

难怪自己在周遭的牢房里看到过大到夸张的镣铐和枷锁。

原来是这地方还关过妖啊!

刘昊回忆起原身的记忆。

大哥过世前,曾给自己讲过大夏开国的故事。

那是遥远的两千年前。

当时人族中还有能够长生不老、比武尊都要强上无数倍的修仙者。

全族人上下一心,扫荡山河,清剿群山妖魔。

把妖魔全部赶到北方冻土、西方焦土、南方雷池,

奠定了人族在中原的霸主地位,这才建立起大夏。

“还以为妖魔这些事情和我一介盐丁,怎么也不可能搭边,

想不到盐场脚底就有一处关押过妖魔的牢房。”

感叹归感叹,到底只是些空牢房。

还是煎盐肝经验要紧。

忙活了一天,两人坐下来吃饭。

牢饭是一碗用粟米掺入碎麦粒蒸制的糙粟饭,

加上一碗盐渍菘羹,也就是用卤水熬过的白菜。

说不上差,都是盐丁平时

刘昊吃过几天大鱼大肉,再回来吃这些东西,简直难以忍受。

可小不忍,如何能成大事?

那些吃他绝户的盐丁,害他的夫役,还有最可恨的盐监。

都还等着他清算呢!

郭老汉说练武前必须先补气血,补气血无非就是吃。

那只要是食物,哪怕再难吃,刘昊拼着胃部痉挛剧痛,也会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

“咦?”

这次的卤水白菜味道不太对,有泛着恶臭的漂浮物。

而且这糙粟饭上面,还有不寻常的黄斑......

“草!!”

刘昊猛地吐掉嘴里的食物,

同时一把打翻小狱卒手里的碗筷。

后者生气地怒骂道:“甘嫩娘嘞!你讨打是吗?”

“你仔细看看菜里都是什么。”

小狱卒端起还没动筷的一碗卤水白菜,细看了两眼顿时面色发青。

“呕!”

他丢掉手里的碗,蹲到墙边狂吐不止。

待小狱卒吐完,他问对方:

“你从哪里取的这牢饭?”

“上头的盐监送过来的,这群挨千刀的狗畜生,我非得.......”

刘昊伸手制止了他,道:

“你别冲动,就当不知道这事儿,以后正常去领牢饭。”

“为嘛!你喜欢吃屎啊!”

“那些盐监人多势众,又极其喜欢欺软,

你主动点破除了挨一顿毒打,还能讨回来什么?公平正义吗?

除非有和对方血溅五步的决心,不然你还是当作不知道为好。”

理自然是这么个理,小狱卒当然懂。

可懂归懂,谁又能甘心?

小狱卒紧握着拳头,盯着刘昊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就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就得甘愿受这奇耻大辱吗?!

还以为你也有几分骨气,没想到也是个软骨头!”

刘昊当他童言无忌,并不生气。

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你没有让他们血溅五步的决心,可我有。

待我出去以后,这仇定然会报。

当然,你要硬是去自讨苦吃,我也不拦着你,就是可惜以后可能要换个人相处。”

“......我不用你操心。”

撂下一句话。

小狱卒愤然冲出大牢。

他上楼的时候,正好撞到过来给刘昊疗伤的郭老汉。

“诶呦!臭小子!急着投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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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郭老汉讲了饭菜的事情,这倔老头才没去找小狱卒的麻烦。

两人回到牢房内,刘昊躺在皮草上,边吃药膳,郭老汉边给他换药。

“你刚才说出去以后,要和那些盐监血溅五步,此话当真?”

刘昊一愣,随后笑道:

“那是自然,我猜你是想我去把那狗畜生高义强干掉,对吗?”

“狗畜生”三个字骂的郭老汉心里舒畅,也是久违地露出笑颜。

“得了吧,人家好歹是正经学过官差功法的,你个小盐丁斗不过。”

这话说得刘昊就不乐意了。

他坐起来道:

“我之前重伤脱力都能差点让他去见阎王,待我伤好出狱,锤法大成,怎么就斗不过他?”

郭老汉叹了口气,先把刘昊按了回去,才慢慢开口道:

“那高义强是这些年安逸惯了,措手不及才被你打伤,

他现在把练武用的黑铁棍又拾了回来,整天在盐场练武,已经打伤了五六个盐丁,就等着拿你开刀呢。”

郭老汉顿了顿,拿出满是虫丝的药膏给刘昊重新上药。

涂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道:

“老头子我也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但这世道岂是你我这样的贱民能破开的?

听我一句劝,该跪的时候,还得跪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年轻,命要紧啊。”

刘昊沉默了。

郭老汉以为他是听进去自己的话,正在心中天人交战。

顿感略有宽慰,取出布条要给他重新包扎。

唉,提点这小子一下,也算是弥补当年自己没有劝下两个儿子的遗憾吧。

不料,下一刻,刘昊的手像是铁钳,钳住了郭老汉的手腕。

小盐丁一双眸子在黑暗中泛着不寻常的金光。

牢牢地盯着失措的郭老汉。

“人生不自由,不刺激,活得再久又有何用?要这条命又有何用?

你前些日子说有可以快速让我痊愈练功的法子,现在就用在我身上吧。”

郭老汉一愣,立刻摇头拒绝道:

“你说镇魂钉?我难道没告诉你,用了这法子以后,你一年内必死无疑吗?

不行,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能做有损阴德的事情。”

刘昊闻言表情突变,在郭老汉眼里宛若个怒目金刚似的,

以近乎咆哮的口吻,对他说道:

“有损阴德?阴德有给你儿子报仇雪恨重要吗!

我就是个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盐场孤儿,用我一条命换你儿子能安息九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活到头了都还遵守道德,结果就是落得个绝户的下场,

看看那些无耻无德的盐监、盐商、盐官,那个不是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有仇就要报,有恨就要结,

好好问问你自己,你是更在乎我的命,还是更想为你儿子报仇。”

郭老汉身体一怔,眼眶逐渐湿润,感觉体内的血突然又火热了起来。

刘昊的屁话,让他真的很想狠揍这小子一顿。

但他的气势,又让郭老汉回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还有他的两个儿子。

不是天生属驴的倔种、愣头青。

发不出这种斗天斗地斗乾坤的气势。

一把甩开刘昊的手,郭老汉从带过来的小包袱内取出一圈腰带。

腰带上密密麻麻,都是鱼骨做的骨针。

最小的一根针,也有小拇指指甲盖左右的宽度。

与其说是针,不如说是钉子。

“好话歹话都跟你说干净了,你小子既然还想寻死,那老夫就成全你。

打这套镇魂钉的人,要经历火烧四肢、冰寒内脏之苦,

你给我好好忍着,切莫叫唤,若是惊扰上头的盐监,你横死当场可别怨我。”

“玛德,吓唬谁呢,老子吃得苦可比你出的盐还多!

来!往我身上打!叫唤一句我以后跟你姓!”

刘昊刚放完狠话,郭老汉立刻取出一枚鱼骨钉和一把小银锤就往他手腕打去。

“啊?这就打了吗?好歹给我嘴塞点什......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牢房,声响极大。

按理来说上面的盐监听到动静,应该会下来查探。

可直到三个时辰,郭老汉给刘昊顺利打完一整套镇魂钉以后,也无人进牢。

“我晚些时候再给你送一瓮药膳,你修养一天,明儿就可以练你那鸟锤法了。”

取上瓦瓮煎锅,还有自己行医的物件。

郭老汉擦掉满手的血,留下皮草上被钉得跟佩恩六道一样的刘昊,就管自己离开了。

回到牢房上头,他在大堂里看到众盐丁正吵哄哄地围在一起,

围观高义强猫抓老鼠一样,虐杀棒打小狱卒,才顿悟为何刚才无人进牢查探。

阴鸷地瞅了几眼场中神气非凡的高义强。

郭老汉快步离去。

“狗畜生,你的克星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