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日子,外面的积雪已经完全融化,露出干净的地面,室内的地龙已经不用再烧的如之前那么热。
月卿近日有些忧虑。虽然温鹤和岚湖都曾告知月朗一切安好,但一连数月没能见到面,更是没有任何的书信。在弄清楚失忆的真相之前,她更想知道自己的父兄家人是否安好。
“听说是要让太子殿里那位来历不明的人认曲丞相做义父呢。”
“据说此女不是我们恒国人。”
“那...那陛下的意思是?”三个宫女打扮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在廊檐下议论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月卿已经在他们身后一步之遥。
“你们几个,是哪个宫的!”姬瑶绮身边的大宫女一声怒斥,三个小宫女惊恐转身,赶紧跪地求饶,很快随旁的侍卫将三人拖走。
解除禁足,姬子泓恢复早朝,又怕月卿嫌闷,特意请了姬瑶绮作陪。趁着阳光正好,两人带着三四个宫女慢悠悠的逛了起来,哪里想到会碰到这种嘴碎的小宫女。
“姐姐莫要多想,宫中人多嘴杂,有些事情未必是真。”
月卿点头微笑,将心里的疑虑压下,装做认真地帮忙参详头面设计,盆景摆设起来。
“卿卿,今日似乎不大高兴。”打从明阳宫里将人迎回来,两人除了先开头的打招呼,后来竟一句话未说。
姬子泓凝视她好一会儿,对方竟然也没有察觉到。
“您是太子,这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您会不知道?”说完月卿有些恼怒自己,贝齿微咬下唇。暗骂自己,不过数日时间,对这个可能是自己记忆中的爱人,随意就滋生了小脾气。想想,更生气闷,索性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回自己住的屋子去。
姬子泓连忙伸手拦住,将人半拢在怀里,眼底盈满笑意,两人身上的佩环轻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卿卿在冲我发脾气呢。”
直白的被戳破,月卿恼怒羞脸粉红生,却惹来男子更加爽朗的笑声,一副迁就纵容的和煦模样。
“我很高兴,这说明卿卿已经在逐渐接受我了。”
这么一提点,月卿也反应过来。从宫外见面到现在,虽然记忆仍旧没有恢复,但对方的一言一行已经让自己逐渐放下戒备。那些奇怪的梦,最近也没有出现了。
晚间月卿辗转反侧,忽的掀起被衾坐起来。好气!明明是想要质问他,有关于那三个宫女说的收为义女的事情,结果竟然被糊弄过去。
外面隐约的月光透进室内,她久久凝视,随后眉眼低垂。
也知父亲和二哥他们怎样了.......这宫中锦衣玉食,但终究不是她的家啊。曾经的自己真的抛却了楠国的一切,只为了和姬子泓厮守么?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失忆?
周围的太监宫女根本就不认得自己,恒国国主又要赐婚,可二哥曾说已经成亲,难道自己是那种无媒无聘就共盟鸳谱之人?
原以为来到恒国后,那些纠结与困惑定能迎刃而解。现下的情况,反倒是迷雾又重重。
第二日月卿不仅没有姬子泓一同用早饭,更是故意错开时间,待在自己的寝室内。
“卿卿,知你恼我,但还请你开开门。”门外的人敲了半时天的门,月卿憋在屋内半句话也不应。实在是让外面的人烦透了,才刻意让自己冷着脸,瞧也不瞧眼前人的模样,开了门转头又往里走。
“看来吾妹在你这也没什么好日子。”熟悉的声音从姬子宏背后响起,月卿惊喜的抬起头,奔入对方的怀中,随后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哥这络腮胡子,粗眉毛可真丑!
姬子泓心里顿感舒适,故作体贴道:“为了让卿卿早日见到二哥,所以委屈二哥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腹黑,明明可以像他以前那样扮作年轻的药童之类,反而让人给他粘上这浓密的大胡子,这还不够,要不是极力反对,差点给他贴成一字浓眉。
月朗睨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冷冷道:“你不要以为安排我们兄妹见面,我就会感激你,要不是你,我们早就在回楠国的路上了。”
姬子泓承认自己让人给月朗打扮成这幅样子,是多少有些报复的心思。听他一针见血的言辞,心里划过沉痛。这命运就像是无形的手,始终将她和他牵在一起。明明已经做好了认命的心里,此生不再相见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被禁足的那天周围空寂无比,耳畔是灯芯燃烧发出的霹雳声,瞳孔微缩,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如玉般的脸上浮现隐忍伤痛之色。
梅树下,脸上已经克制住归于默然,周身是极致到诡谲的平静。凤眸微眯,那身影倏然刻入眼中。
她孤零零的立在不远处,秀雅绝俗,脸庞莹莹,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水雾氤氲,如娇似怯。
姬子泓忽的又想起那本记载换血感受的手札,那些歪歪扭扭、被泪水沾湿的字迹,让他日日夜夜备受煎熬。他完全不敢去想,那个因十指连心轻微刺伤都会泪水涟涟的姑娘,那段孤身一人的日光该有多疼啊!
未听见姬子泓反唇相讥,月卿回眸望去,那双深邃的眼睛,目光闪动间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既有难以掩饰的情意绵绵,又有沉沉的痛悔之色。再定睛一看,刚才的神情已经消失,好似是自己的错觉。
知道兄妹两人多日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姬子泓憋着坏,慢悠悠的给未来的大舅哥沏了杯茶,才识相的将空间留给二人。
“这讨厌的人,不早点走,杵在这让人心烦。”抱怨了一句月朗才将心思更多的放在月卿身上,围着妹妹转了三圈,确认人没瘦,也没被欺负,才稍稍放下心来。不疼不痒的说了句“还成,那厮总算是做了件顺眼的事。”让月卿哭笑不得。
月朗的到来,将更多的消息带进了这密不透风的皇宫中。
恒国国主已经昭告,太子不日大婚。这一喜庆的消息,让先前流言太子即将被废逐渐消弭。都城内一片喜庆欢愉,因皇家未来天子将要大婚,通常都会特赦囚犯,减免赋税,减少宵禁时间。
过几日就是明阳公主大婚,紧接着是太子,据说宫中采办应接不暇,不少皇商趁势而起,订单源源不断。
“原来二哥是扮作波斯商人啊,怪不得这番奇装异服。”
“是啊,真是为了你这妮子操碎了心。”月朗扮作西施捧心状,可是浓密的胡子加上奇异的服装,整个人滑稽万分,逗得月卿笑靥如花。
“好了,总算是笑了。”月朗一如既往的摸了摸月卿的头,带着兄长独有的温柔。
外界传言月府二公子,举止轻浮,招猫逗狗,谁又能知道实际上是个无比细心的好兄长呢?
就在乐卿被“请”进宫后,月朗自然不能一个撇下妹妹独自回国,尽管楠国各大商号已经压了一堆事务需要处理。无奈,月朗只好写信让父亲看顾,至于月卿这边,还等他见到姬子泓后再行商议。
哪成想,没等来姬子泓,到是等来温鹤、岚湖二人。三个男人,两个人臭着脸,岚湖只好做中间人先开口,告知太子被禁足,月卿已经被送入太子殿。月朗当即面色一沉,喊着魏鹰就要上皇宫。
“师兄,何必拦着他,要不是她们兄妹二人,殿下何至于被禁足,现在宫中上下,都城内外都传遍了太子即将被废。”
此话一出,月朗大怒,二话不说提了剑就往温鹤身上刺,被温行大臂一挥,直接挡住。
见状魏鹰也提剑相助,温鹤也坐不住了,挥着手中的折扇上前。一时间四个人打作一团,岚湖好言相劝,可谁也没有停手。
“非得我使这招才行是吧。”这下一向温润如玉的神医也恼了,动动手指,瞬间将四个人药倒。
迫于神医的威力,下人哆哆嗦嗦的将主人连同其他三人捆在一起。
岚湖颇有耐心的等着下人重新沏了茶,端着茶盖,浮了浮茶叶,慢条斯理地饮了几口,这才抬起眼皮,淡淡劝了句“都说不要冲动了。”非得浪费点软筋散才罢休。
“月姑娘既然已经在太子殿,至少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月朗冷哼一声,“我家福妮自从和你们太子认识就没什么好事,性命无虞,说得倒是好听!那若是再被下毒、刺伤、暗害呢?”
被这么一噎,岚湖想到那个勇敢的月家姑娘。曾经多么活泼好动,为换血忍下千般痛楚,一遭换血成功,却也记忆缺失。眨眼间,三年一过,再见面已经危在旦夕。现在虽已大好,但这元气已经大伤,没个三年五载又哪能补回来。想归是这样想,但这些又哪能告诉护妹心切的月家二公子呢。
能管住自己的嘴,但又哪能管住急脾气的温鹤,岚湖一番思索的功夫,温鹤已经将先前换血实属自愿献身的事捅了出去。
“我竟不知吾妹竟有这等英勇事迹!”该死的姬子泓,也不知给福妮灌了什么**汤!
听出言外之意,温鹤反唇相讥“说得好像我们殿下没有取血入药似的。”
“呵”月朗冷哼一声,预期冷冰冰得像是渗出丝丝寒气。
“若无前因,何来后果。”言下之意,若不是月卿认识了姬子泓,又哪换会有换血一事,毕竟天下之大,中毒需要换血之人寥寥无几。
“若不是认识你们月家小姐,殿下何至于至今未婚。”
“若是认识吾妹,还想着再娶他人,那可真是个人渣啊,你应该庆幸你的主子不是人渣。”
“要不是殿下吩咐,谁会收你家那堆子陈茶,让小爷赐给下人都嫌丢人。”
“要不是你们我行我素,送来个妆奁匣子,我们福妮也不会疑神疑鬼一心想要找回记忆。”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除了指责对方就是指责对方,绑在一块得魏鹰和温行被迫听了一堆主子秘事。
坐在椅子上得岚湖一脸黑线,听着二人的一言一语,倒是想问问两人年岁几何,这番行动做派实属幼稚。
“好了,好了,别吵了。太子殿下和公主都被禁足,都不许轻举妄动。”说完岚湖比了个刚才下药的手式,施施然离开。
没了神医威胁,下人很快给四个人松了绑,心惊胆战的等主子责罚。悄悄抬头,只望见月朗身后跟着魏鹰,二人大踏步的入了书房。
温鹤自然也是头也不回的带着温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