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前,芋苗还是在府上无所事事的大小姐。
府里有多少棵树,有哪些花今儿开了,厨子今早去买了什么菜,她是了然于心,比大管家还上心的主。
直到有一日,爹爹一大早兴致冲冲的嘱咐管家布置好宴客厅,又叫厨子去乡下农家院子里买些道地的新鲜食材,说有贵客要来。
贵客?有什么贵客是我不知道的?
芋苗看见前院后院都有仆人在打扫卫生,蹲在花坛修建枝桠的、爬上柱子张灯结彩的、池子边喂鱼的……热闹的像过节一般。
逮着人便问管家去哪了,找他一问便知。
芋苗看见管家忙前忙后的很是好奇,尤其是他今天还穿的比往日更讲究了一些。
“王管家,头一回见你穿这么帅气,今天是谁要来呀?”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王管家正忙的手写着什么,见小姐从门外走进来了,头没抬起,也没放下笔。
只见他笑嘻嘻不紧不慢地说:
“小姐,稍等,我差遣石头去买点东西,列在纸上怕他笨脑子一会儿忘了又跑回来问。”
写罢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递给旁边一脸紧张的少年后才走向芋苗。
“小姐呀,你怕是忘了那日老爷说他有个从小认识的挚友要来,特地嘱咐我们要重视呀。”
小芋苗恍然大悟,那天她还缠着爹爹问东问西的,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
既然是贵宾,那我也不能丢了公家的脸。
“走!苏儿,陪我回房间换套衣服。”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此时的芋苗正在小心的描绘着她的眉毛,又擦了些胭脂抹在了脸颊上。对着镜子做看右看了好一会儿,才满意的回过头来看着苏儿,
“怎么样,好看吗?”
苏儿看着芋苗红彤彤的脸颊,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小姐,真是好看极了,只是……“
“只是什么?”
苏儿指了指脸颊说,
“你这里……有些许太红了。”
芋苗盯着镜子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
“哎呀!是有点太红了,糟糕,这可怎么办?”
苏儿见芋苗慌了,赶紧说,
“不碍事,我去打湿帕子,擦一擦就好了。”
小心翼翼地擦完了脸颊。
芋苗又翻出她的首饰盒,一件件拿出来比在身上试看,总觉得有些许不满意。
想起那日买夜汊的时候,在街上买了些手艺人自己做的小饰品,虽说不上贵重,但贵在灵巧。
让苏儿帮自己佩戴上,折腾了好一番,终于搞定了。
忙活了一上午,朝食终于快准备好了。
芋苗所在的朝代大方向还是以俭省为主,以惜福为尚。
“遇故人至,则启关纳之,必问膳否。”“酒不过三行,果脯惟见在易办者。”老朋友到访,热烈欢迎,问是否用过饭。请人喝酒,不过三杯,下酒菜都是普普通通的时令小菜。
公家推崇节俭的家风,只有贵客来访才加多一些菜。
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的芋苗很是期待今天的家宴。
到前厅见着娘亲在摆弄花瓶里的花,见芋苗打扮的漂漂亮亮来了,喜笑颜开。
“小宝你快过来,看看阿娘插的花怎样?”
公夫人身着虽不是大红大绿,但那衣服却是十足真材实料的丝绸,衬得整个人一派雍容华贵。
“阿娘哪是在询问我意见,分明是想要我夸您几句。我见这花呀,虽是娇艳欲滴的艳丽,可还是比不上阿娘今天的这番打扮。”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谁能有你这巧嘴能说会道!”
芋苗环抱着夫人亲昵的撒娇,打趣的正说着。
只见外面一阵窸窸窣窣,见这仗势,是客人来了。
父亲早已在门外亲自等候着,只想客人来了自己能第一时间知晓。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到前厅,芋苗和夫人立马收起刚才的嬉笑,向前迎客。
只见来人一行有五六个,除了和父亲并排行走的,身旁还有一个样貌俊朗的少年,其余便是随行的仆人了。
芋苗只敢抬头瞄了那男生一眼,心便扑通扑通跳起来了,胭脂打过的脸颊更显红嫩了。
苏儿顺着小姐的眼神望去,那少年是翩翩如玉,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的双手,骨骼清晰可见。一双瑞凤眼仿佛能勾人心魄一般,虽只轻轻看一眼,心里也不由得为之一颤。
“这是内人雷氏和小女芋苗。”
夫人微笑以示问候。
公老爷接着侧身看向身边的二人,
“这位便是我的挚友李兄和他的小儿昊宇。”
二人作揖。
芋苗听了赶紧打招呼:“李叔叔好,昊宇哥哥好。”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芋苗儿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李大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得芋苗有些不知所措,已然忘却小时候的事了。
“来来来,你万里迢迢赶过来,今日好酒好菜全都备着,不必拘束这些礼节了,我们先去吃些酒食。”
一行人来到宴客厅,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言无不尽。
酒饱饭足后,公老爷和夫人意犹未尽,邀请了李大人去了书房叙旧,吩咐王管家安排厨房准备茶点送到书房,又叫人带着盛宇先去休息,一路上长途跋涉,孩子肯定累了。
夏日的晴空万里下,虫鸣鸟叫似乎也消减了,都在凉快地儿偷懒着消暑。
芋苗吃饱后拉着苏儿在后花园散步消食溜达着,走着走着满头的汗,扇子都快轮冒烟了,心里还是有股子热气。忽然看着仆人买来放在井拨凉的西瓜,嘴巴不由得分泌口水出来。
“诶诶,苏儿,我们抱个西瓜去厨房切来吃怎么样?王管家今天肯定买了好几个,这天气太热了,不吃西瓜我都午睡不得。”
芋苗对着西瓜打起了主意,什么日啖三百颗荔枝,西瓜才是消暑的王道!
她吞了吞口水对苏儿说,看着苏儿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知道苏儿肯定是怕夫人知道说她没管住自己。
“好苏儿,世上最好的苏儿,你难道就不想吃吗?我们就说,怕昊宇哥哥不适应我们这里太热,给他吃个瓜消消暑。阿娘肯定不会说我,更不会说你的!”
要说这花言巧语还是芋苗最会,苏儿听罢,
“好啦!我这就把西瓜捞上来去厨房切好。”
芋苗和苏儿两个脑袋趴在井边看着,芋苗一边看着一边吆喝苏儿拉哪个上来。
“那个那个,捞那个上来,不大不小刚刚好,纹路清晰的指定冒儿甜!”
两个人合力把湿漉漉滴着水的西瓜拉了上来,
“小姐,这西瓜是捞上来了,不过得给盛宇少爷分一半才好给夫人交代,你可愿意?”
芋苗一听心爱的西瓜要一分两半给别人,虽说她是有些心动,不过那个人还不至于一半的西瓜吧?她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我怕他未曾吃过,第一次吃太多会拉肚子,你给他切这么多吧。”
芋苗在西瓜上认真地比划着,
“到这里,不对,太多了……这么多,到这里!”
苏儿看着芋苗手里划分的范围越来越小,脸上嘴角不由的抽搐了一下。
心想芋苗你这丫头可真够能吃的,人家第一次来你还不尽下地主之谊。可有啥办法,她这么任性也不一次两次了。还是尽快去厨房切好给人家送去,这天气热的人一分也不想在烈日下多待。
这一幕都被在走廊后坐在凉亭上歇息的少年听得一清二楚。
虽说王管家吩咐下人带自己去房间休息,他哪是坐得住的主,跟随从说自己去躺西阁,叫他们不要跟着,随从一听可以偷懒小憩一下,哪还会跟着,他自己便到处溜达了。
不得不说,这公府确实是大,不仅大,还有格调。
江南人家的园林就是比北方的来的繁华又不是韵味。就像这里的人,一路上越靠近这里,服饰也就越多样,吃食摆盘都精致许多,多了不一样的观赏性。哪像北方的面食,顶饱才是主要。
尤其是在看到芋苗的那一刻,他多年不曾为女色动摇的心居然开始跳动。
他还记得小时候,那个女孩儿胖乎乎的跟着自己东跑西跑,像个跟屁虫一样都摆不掉。
可能她都忘了吧,毕竟她比自己小三岁,而且还是很短暂的一段时光。
……
“昊宇哥哥,你快看我的风筝飞起来了!”
“昊宇哥哥,我要尝尝你的糖葫芦!”
“昊宇哥哥,离开是什么意思?爹爹说我们要回江南了。”
“昊宇哥哥,他们说成了亲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芋苗想一直跟昊宇哥哥玩,我们成亲吧!”
“昊宇哥哥!我要昊宇哥哥跟我一起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