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瑟缩一下想抽回手,被窦章辞按住,“别怕,大姐姐是好人。”

小嫂嫂好像不装小傻子了……

小公主眼眸闪了闪,没听到准确指令,不敢开口,伸着小手一动不动。

模样倒比“小傻子”更呆。

杜婉君无奈摇摇头。

“囡囡,相信姐姐,姐姐也是大魏人,还是个医者。”

“这里也没有别人,现在你们告诉姐姐,囡囡是怎么中的毒,又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杜婉君感受着小公主异常的脉象,心中惊奇。

小姑娘中的毒十分烈性。

但小姑娘体内似有一味神奇的药,将毒药的毒性压制在手臂中。

十分像……师父年轻时采得一株奇花后制出的那剂天下第一奇药,长青散。

可长青散药效霸道,克制天下一切毒物。

一旦服下,便会将毒性聚集于中毒点附近,以便排出体外。

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在手臂中横冲直撞的情形。

但若不是长青散,天底下又有哪种药的解毒方式如此奇特?

杜婉君凝眉,答案或许只有这个小姑娘自己知道。

但小姑娘不开口,用那双透着些不安的眼,连连瞥着稍小些的那个。

“她中了南疆五毒教的毒针,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物炼制的,中毒针时,手背肿得像个黑面馒头。”

“黑色里杂着一抹艳紫,现在看不见了。”

“我不久前吃过长青散,哥哥讲那种药可保至少半年百毒不侵,情急之下我只能给她喂一些我的血。”

窦章辞详细讲完,举起小手,食指上已经止血的伤口横贯整根小小的指头。

外翻的纤薄皮肤下,鲜红的血肉刺目。

杜婉君微眯了下眼眸,好勇敢,好急智的一个小姑娘!

她还吃过长青散。

那药制成后便被泄密出去,师父自知全部留在手中可能后患无穷,于是除了保命的两丸外,全献给了先帝。

而留在师父手中的长青散一丸救了师父的故友,一丸救了她。

现在存世的长青散皆在宫中。

这小姑娘身份不简单。

瞧着也怪眼熟的。

杜婉君习惯性用指腹点点鼻头,寻思着,莫非是她曾经哪个闺中旧友的孩子。

她曾经的那些闺中旧友,嫁入皇家的不在少数,讨得一颗长青散给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杜婉君微微一僵。

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个人的孩子……

她忙不迭将窦章辞打量几个来回,随即立马推翻自己疯狂的猜测。

世上哪有那般巧的事,几年后叫仇人的孩子落在她手中,任她搓圆捏扁。

这瓷娃娃般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依那悍妇的条件,得找个天神般丰神俊朗的男子才生得出来吧!

小姑娘不提长青散从何而来,也不提身份家世。

杜婉君便不多追问,缓缓点头。

“如此就不奇怪了,只可惜药量太低,不能将毒素聚于一处,且这微弱的药量支撑不了多久。”

“你年岁小,观你气色已疲劳过度,若多次放血恐难吃得消,且长青散这种奇药,第二次服食再无任何作用。”

“要救这孩子,除非找到对应的解药,或者趁药效还在,将毒素逼出。”

“如今她中的究竟是哪味毒不得而知,解药难以调配,倒不如趁着毒素全部积在手臂中,试试下针逼毒。”

“但我拜师学医不过几年功夫,又是专攻药理,针灸甚少有施展的机会,而幼童经脉脆弱,会有不小的风险,一个不慎,轻则手臂废了,重则毒素冲击全身,即刻七窍流血而亡。”

她铺开针包,展露一排崭新的银针,提前将后果讲明。

并未因跟前是两个孩子而隐瞒。

窦章辞闻言歪歪小脑袋。

上一世遇见这大姐姐是七年后,那时大姐姐对医术已无比自信。

顺手帮教坊司的姑娘医治时,从无将丑话讲在前头的时候。

如今倒判断不出她的不熟练究竟有多不熟练……

窦章辞怜爱且自责地摸摸小公主的脑袋。

“阿恒,治也得死,不治也得死,要不试试?搏一线生机?”

小公主猛地抬头,大眼睛里浮满恐惧,紧紧抓住窦章辞的小手,终于忍不住开口讲话。

“呜……小嫂嫂……”

“阿恒不想死……阿恒还能抢救一下。”

“能不能让大姐姐别把阿恒治死……”

她一头扎进窦章辞怀里,两只泪眼使劲往窦章辞衣襟上蹭。

蓦地又爬出来,娇娇弱弱抱着杜婉君的手臂,殷殷期盼。

“大姐姐,你就好好治,努力治,奔着给阿恒救活去治好不好嘛……”

杜婉君听着她怪异的称呼挑挑眉。

小嫂嫂?

凝眸重打量一番窦章辞。

她今年二十有七还没嫁人,这小姑娘才几岁,已经有小姑了?!

能吃得起长青散的大富大贵之家,也兴养童养媳呢?!

难怪这小姑娘如此机灵,原来是打小就寄人篱下,活得极为小心翼翼的缘故啊!

杜婉君心底不由升起一阵心疼。

抬手揉揉两个小姑娘的脑袋,“大姐姐保证,一定治好你!并将你们完完整整带回中原去!”

三人一起重重点头。

做好一切施针的准备后,杜婉君不再开口,聚精会神地将银针逐根消毒,寻着小小手臂上的穴位对应下针。

一条肉乎乎的手臂上扎了十多针时,隐隐便能看见一团黑气沿着银针指引的路线向指尖游去。

小公主咬牙忍着疼,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着。

窦章辞寻着一截软木往小公主嘴里塞。

小公主抗拒得直往后仰,见小嫂嫂大眼睛瞪得严厉。

她委屈巴巴道:“有屎臭……”

“漠北鞑子不讲卫生,在房间里拉粑粑,还用锅煮!”

她讲得一本正经,就如亲眼所见似的。

窦章辞沿着她视线去看,马粪烧的灶上吊着个炉子,里头煮的是大姐姐的药。

但那燃料的味道着实不算清新,炉子里又有夜明砂。

几种味道混合,在密闭的空间里,确实挺刺激的。

窦章辞丢掉软木,把自己的小肉手伸给她。

小公主依旧摇摇头,“阿恒自己忍得住!”

说完狠狠抽了抽鼻子,两边腮帮子使劲,脸蛋又鼓起来一分。

随着最后几针扎下,杜婉君抓起她的小手,在指尖开了道细细的口子。

瞬间漆黑的血液从那道小口子处喷涌而出。

坚强的小公主瞬间崩溃。

眼泪喷涌的速度不亚于毒血,她仰着小脸,哇地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疼疼疼!!阿恒快疼死了!”

窦章辞忙捂住她的嘴。

同时帘子被贺鲁粗蛮撩起,窦章辞对上贺鲁犀利的眸子,心底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