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劝慰肖王氏的话,并没有应验。
几天之后。
巡检所按照规定回复了肖家。
“我们去严家走访了一遍,没有找到肖二厂---也就是你家少爷去严家的证据......”
李四无奈的摊摊手,对着老管家说道:“随后我们再次走访了沿街的商铺......”
“按照你们报案时的说法。当日清晨5点左右,肖二厂从家里出发,步行赶往严家......”
“我们的确在距离你家一里内的商铺中,找到了证人,说看到了肖二厂的行踪......”
“但是后续就没人看到肖二厂主仆......”
“随后我们又走访了当日一同去严家结账的几户商人,他们都声称没有见到肖二厂......”
“综合目前的线索来看,肖二厂当日的确从肖家离开,随后在距离肖家一里路外消失了踪迹......”
“城门出入管理处那边,也没有肖二厂出城的记录......”
“所以,肖二厂目前应该还在城内,但是短时间内暂时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李四说完后,合上了手里的记录本,面露同情的对着老管家说道:
“老金,肖家的老当家刚走,肖二厂又失踪了,我们都很理解......”
“但是眼下线索实在太少,我们暂时没有他的消息......”
“我和你保证,一有他的消息,立刻就通知你们.....”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管家还能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声谢过李四,带着小厮一起离开了巡检所。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回到了肖家。
从肖富贵一命呜呼撒手离世,到现在不过短短小一个月时间,整个肖家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原先住着稍显局促的宅子,此刻已经人丁冷落,几乎没什么人气儿了。
肖王氏根本无心管理家宅,下人辞工的一律放走,如今整个肖家留下的仆人婆子,也只有七八个人,还多半是老管家这般年纪大的。
所以整个肖家一下子就显得萧索破落起来。
老管家酝酿了好半天,才算是鼓起勇气去和肖王氏,说了今日巡检所的情况。
肖王氏倒是反应没有前几日激烈了,只是惨然一笑道:“我儿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这华朝的天,就这般黑不成?”
这句话一说出来,老管家和屋里另一个婆子,同时变了脸色。
老管家先是立刻退出屋子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听墙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屋内。
“夫人,慎言呐!”
老管家苦口婆心的劝道:“虽说如今华朝比前朝清明的多,但妄议朝廷,不管到了哪个朝代都是重罪啊.......”
肖王氏却依旧是一脸漠然,完全没有把老管家的话听进去半点。
就在老管家还想再劝几句之时,忽然一个小丫鬟在外面怯生生的说道:
“夫人,外面有客来访!”
“说是老爷的旧友,听闻老爷过世前来吊唁......”
老管家和肖王氏同时都是一愣。
肖家在广州城是外来户,肖富贵原籍是关外的。
所以在广州城,肖家来往的人几乎都是生意场上结识的。
之前肖富贵过世,凡是有人情来往的都已经全部通知到了,也全部来吊唁过了。
今日怎么又冒出来个故友吊唁?
老管家看了一眼肖王氏,随后开口道:“夫人,不如我去看看,接待一下......”
眼见着肖王氏没有反对,老管家跟着小丫鬟一起出了后宅,到了前院。
此时,来客已经在花厅坐下,旁边站着对方的随从,自然有肖家老仆奉了茶。
老管家在花厅外面,只能隐约看见来人的侧脸,看起来似乎年纪不大,样貌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家老爷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故友......
他也不好让人在花厅久坐,轻咳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这位尊客请了!”
“老丈有礼了!”
“......”
两人寒暄了几句,来客也颇为客气,站起身来与老管家见了礼,并没有因为他下人的身份就态度轻慢。
来人一副冷面孔,即便是笑着说话,也是毫无笑意。
旁边站着的长随,更是毫无表情,主仆二人的神情和气质,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感谢尊客特意登门吊唁先主,未请教尊客名讳......”
“好说好说,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木字......”
“李木......”
老管家默念了几遍来客的姓名,实在记不得自家主子什么时候有这一位故友。
“......请恕老朽眼拙,不知尊客与先主何时相识,之前也少见尊客......”
老管家还是委婉的表达了心中的疑问。
李木依旧是毫无笑意的,扯着嘴角笑了笑:“少见我也很正常,因为我与你家先主,也从没见过,更不是旧识......”
“三天前,我甚至没听过你家先主的名讳......”
老管家先是一愣,随后心中忍不住涌起一丝怒气:莫不是故意上门来看笑话的歹人?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李木先开口了:“你家少爷不见了,对吧?”
老管家再次一愣,不过怒气不减反增。
他家少爷肖二厂失踪,街面上不少人都听说了,对方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稀奇。
这更让老管家觉得,对方就是专门来看肖家笑话的......
眼见着老管家就要发作出来了,李木再次慢悠悠的开口了:“我能帮你找到你家少爷的下落.......”
咚!
老管家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狠狠撞击胸腔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所有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探寻自家少爷消息的焦急:“李先生知道我家少爷在哪里?”
因为过于心急,老管家甚至用上了尊称。
李木此刻已经坐回了椅子上,不慌不忙的打开折扇摇了摇,随后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不知道,并不重要......”
“关键要看你家如何配合了......”
......
广州东城看守所。
之前在巡检所,说自己看见了肖二厂的混混,还在这里关着。
不过今天已经到了他出监的日子。
只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压根儿没觉得待在看守所是啥坏事儿。
里面有吃有喝,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巴不得多在里面待几天。
只是有一桩事儿不好,十几天关在里面,一股子邪火憋得实在难受。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出去了,第一时间就去南城外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半掩门儿。
华朝如今对于黄赌毒,那是坚决打击和取缔的,所以混混只能去城外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些偷摸做这种生意的......
差不多早上九点多钟,办完了交接手续,混混晃着膀子就出了看守所,然后直奔南城外。
出了城,他大概分辨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张家村的方向赶去。
之前他听人说过,如今也就是南城外张家村,还有不少女人在做半掩门儿的活。
因为张家村离城门的距离不远不近,中间又经过一段山林区,所以混混打算今天快活过之后,就干脆留在张家村住一夜,省的夜里走山路林区不安全。
差不多走了半个钟头左右,刚刚进到林子里没多会儿,混混就听见前面似乎也有人朝着这边走动。
他也没在意。
此时毕竟是白天,这段路是进城的必经之路,有人也很正常。
果然,没两分钟,对面就走过来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作为一名合格的混混,眼力见很重要。
双方一照面,混混就觉得有些不对头,眼皮直跳。
对面四个人来势汹汹的样子,让混混直觉感到对方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见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对面四人的目光也开始肆无忌惮的盯在了混混身上。
混混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因为他转身跑的很突然,让对面四个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领头的壮汉暗骂一声,没想到这个混混竟然这么机警。
四个人也不废话,立刻拔出刀子朝着混混追了过来。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自己,可是混混还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了命的朝着广州城的方向狂奔。
只要逃到城门的视线范围内,他就安全了!
虽然如今各地的守备部队已经被整编了,但是广州城作为广东行省的首府,又是战略要冲,自然是有部队驻扎的,也设置了军分区。
而城门处的守卫,也是由军分区的战士负责的。
真要进行比较的话,现在的广州城守卫力量,反倒是比以往更强了!
所以混混相信,只要自己跑到城门的视线范围内,后面的人绝对不敢对自己动手了。
混混的心思,后面的人自然也很明白。
双方你追我逃,都是使出了所有的潜力,拼了命的奔跑。
眼看着混混就要被追上了。
忽然......
嗖嗖嗖......
一阵破空声传过,十几支弩箭准确的射中了四个壮汉的四肢关节,狠狠的扎了进去。
因为弩箭的速度太快,四个壮汉甚至又往前追了几步,才猛地栽倒在地上,抽搐着躺在地上死命的哀嚎......
混混也被射中了一箭,只不过避开了关节,只是穿过大腿上的肌肉,让他跌了一跤不再继续逃跑。
等到五个人全都躺在地上打滚,也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很快,几个穿着藏青色短打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密林中。
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将五个人打晕了过去,直接拖走了。
除了地上一小滩鲜血,显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冲突,其他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即便是这滩鲜血,很快也全部被地上的泥土全部吸收,消失的无影无踪......
......
广东行省,阳江府。
快到傍晚的时候,阳江府城南的一间客栈里,来了几辆马车。
尽管这时候,华朝官方已经开办了运输局,允许私人租用运输局的卡车运送货物。
但是有些短途的运输,很多人还是习惯性的选择用马车。
这几辆马车上,插着广州府严家的旗子,一看就是严家商行的货物。
这间客栈和严家也是老关系了,看见严家的货车来了,掌柜的赶紧迎了出来,亲自把马车安顿好,又匀了两间干净的大通铺给严家商行的人,然后才去忙别的。
车队众人都是跑惯了路的,各自去洗漱安顿了。
只有一个年轻人苦着脸,对着旁边一个老人抱怨道:“叔,你能不能跟把头说说,明天少走点儿路,我这脚上都磨出泡了.....”
老人把眼一瞪,低声斥责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公子少爷呢?”
“你爹和你叔我,当年都是跟着老爷,这么一路走过来的,你怎么就不行?”
“再说了,要不是你.......”
“唉......”
老人原本还想多说两句,可是一想到这件事自己也违了良心,最后只是长叹一声,什么也不说了。
年轻人却是兴奋了起来,微微有些得意的对老人说道:“叔,你有啥好叹气的!”
“我不过就是照着二爷的吩咐,说两句假话罢了......”
“再说了,那肖家少爷就算真是像你猜的那般,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二爷可是说了,咱们到了雷州府的铺子里,就让我从大伙计干起,一年后直接让我当个掌柜的.......”
老人眼里多了几分担忧,嘴上却不说破,只是淡淡的打断了自己侄儿的话:
“行了!”
“管家不是让你永远不许再提这一茬么,你怎么转头就忘......”
“快去打点儿热水来,好好泡泡脚,我再帮你把水泡挑了......”
叔侄二人说着闲话,也把东西安顿好了,打算泡完脚就去吃一口饭回来睡觉。
谁知后院却是喧哗了起来。
蓦的,一声暴喝清楚的传到了通铺这边。
“这个插严字旗的,是谁的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