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野阔的官道上，十二匹踏雪乌骓踏碎子时霜华。
燕北翎勒马回望来路，皇城方向的天际线正被血色浸染，七星连珠的异象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腰间的逆鳞突然发烫，鳞片纹路渗出朱砂般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指向北方的箭头。
“公子，前头就是饮马川。”随行的老船工指着雾气弥漫的山谷“二十年前燕大侠就是在此...”
话音未落，三支透骨钉破空而来，钉入老船工咽喉时竟化作白磷鱼钻入血脉。
燕北翎翻腕甩出软剑，龙指骨擦过左侧古槐，树皮剥落处露出曹字密纹。
十丈外的乱葬岗突然立起百余具腐尸，每具心口都嵌着血色逆鳞，动作整齐如提线木偶——正是曹无咎炼制的血鳞卫。
“燕家小儿竟敢孤身闯阵？”腐尸同时开口，声音带着棺木里的回响。
最前排的尸身突然爆裂，飞溅的骨片在空中组成困龙阵图，将十二匹乌骓困在北斗杀位。
燕北翎足尖点鞍腾空，逆鳞贴着手太阴经划出血线。
当第七滴血落入阵眼时，地底传来龙吟，三百里饮马川的水脉突然倒流，冲得尸阵东倒西歪。
那些浸泡过黑水的腐尸竟开始长出鱼鳞，指节膨大如蟹钳，朝着马队喷射腥臭黏液。
“公子接剑！”
山崖上突然掷下湛卢剑，剑柄缠着的鲛绡正是水晶棺中的陪葬品。
燕北翎凌空接剑的刹那，崖顶现出戴斗笠的盲眼琴师，焦尾琴上赫然刻着燕南天的私印。
琴声起时，腐尸动作骤然迟缓。
燕北翎剑走偏锋，湛卢剑光如月下潮汐，每道弧线都精准切断腐尸后颈的傀儡丝。
当最后一具血鳞卫栽进倒流的河水中，盲琴师指下宫弦突断，七窍流出黑血。
“快走...龙脉在...”琴师甩出半卷羊皮便气绝身亡，尸体碰触地面的瞬间化作白鱼布，布上浮现出云遮城旧图。
燕北翎展开染血的羊皮卷，瞳孔猛然收缩——图上标注的龙脉入口，竟是二十年前母亲投海处。
卷尾朱批“七月十五，龙抬头时”，字迹与水晶棺中血书一模一样。
黎明前的海滩泛着诡谲的蓝光，退潮后的礁石群露出森白龙牙。
燕北翎按图索骥找到第七块珊瑚礁，逆鳞插入礁孔时，海面突然升起十二道水龙卷。
每个漩涡中心都浮着青铜棺，棺盖上的夜叉浮雕正缓缓转动眼珠。
“等你多时了。”
曹无咎的本体竟从棺中踏浪而出，蟒袍下摆缀满孩童头骨，每个头骨天灵盖都嵌着锁龙钉。
他手中把玩的九连环，分明是用燕氏祖祠的梁木雕刻而成。
燕北翎剑指海天交界处：“用三百童男炼化血钉，你这丞相倒是做得称职。”
“不及燕南天称职。”曹无咎轻笑捏碎头骨，骨粉在海风中凝成当年的幻象——青衣剑客将婴孩放入水晶棺，反手一剑刺穿发妻心口“他若知道真正的龙裔早被调包...”
湛卢剑鸣打断话语，燕北翎踏着棺椁疾冲，剑气搅碎数十幻象。
曹无咎袖中飞出九条锁链，链头拴着的竟是缩小版镇国玉玺，砸在海面即唤起九条水龙。
盲琴师的焦尾琴突然自鸣，断弦崩开曹无咎的护体罡气。
燕北翎抓住破绽旋身突刺，剑尖穿透三枚玉玺后余势未减，直指对方眉心。
“铮！”
剑锋在距皮肤三寸处凝滞，曹无咎胸口浮现出龙脉虚影，正是饮马川地下的山河走势图。
燕北翎虎口崩裂，眼睁睁看着剑身浮现裂纹——湛卢剑竟被龙脉气运反噬。
“可知为何选你作容器？”曹无咎指尖拂过剑身裂纹，每一道裂痕都渗出孩童哭喊“燕南天盗走的逆鳞，需用至亲血脉温养二十年方能...”
龙吟声吞没后半句话，海底突然升起参天巨树。
此树通体血红，枝干挂着水晶棺，根系竟与龙脉相连。
燕北翎怀中玉佩发烫，棺中女子心口的剑伤开始蠕动，爬出条生有逆鳞的蛊虫。
“母亲？！”
蛊虫炸裂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入。
二十年前的七星连珠夜，燕南天剜出妻子心脉炼剑，又将调包的真皇子——如今的太子，喂下锁魂丹囚于深宫...
“现在明白了吗？”曹无咎抚掌大笑，龙脉虚影暴涨三丈“你不过是把钥匙，开启...”
话未说完，燕北翎突然自断左臂。
飞溅的鲜血染红焦尾琴，琴身遇血即化，露出内藏的半截龙脊。
当脊骨刺入龙脉虚影的瞬间，整片海域地动山摇，十二口青铜棺炸成碎片。
“逆天改命，总要付出代价。”少年将龙脊钉入心口，周身筋脉浮现出山河纹“曹相可知，龙脉最怕什么？”
曹无咎蟒袍尽碎，露出爬满蛊虫的真身：“不可能！你怎会掌握...”
“龙脉最怕痴人执念。”燕北翎并指为剑，引动方圆百里的执念煞气。
礁石上浮现出历代冤魂，有被炼成锁龙钉的工匠，有化作白鱼布的绣娘，最终汇聚成水晶棺中女子的虚影。
曹无咎催动玉玺格挡，却发现龙脉之力正在倒流。
云遮城废墟方向传来惊天巨响，海底祭坛的无头尸突然站起，掌中逆鳞化作流光没入燕北翎断臂处。
“以山河为牢，请君入瓮。”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血雾时，曹无咎已被自己的锁链缠成茧蛹。
燕北翎拾起断裂的湛卢剑，剑身映出他逐渐龙化的右眼——那里转动着整个龙脉的缩影。
海风送来晨钟时，海市蜃楼般的云遮城再次浮现。
燕北翎却朝着反方向策马而去，断臂处生出的龙爪紧攥羊皮卷，卷轴缝隙里隐约露出“太子弑父”四个血字。
海天交界处，十二艘幽灵楼船正缓缓下沉。
船头的夜叉像突然转头，望向皇城方向流下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