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阙皱起眉头,她昨天被下达了其他命令,并不在营中,而余元宝事后也并没有告诉她。
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下意识要去抓余元宝腰间的软肉。
“引兵对杀,这是怎么回事!”
余元宝连连摆手,苦笑一声,暗道这王爷好生多嘴。
当下按住李惜阙的纤手,讨饶道:
“只是对军阵一道又有了些感悟,和将军各引兵三千,演武而已。”
马上要大战了,他自然要试一试白煞神给他的权限。
不然临阵磨枪就好似临战换将,不够稳妥。
在那一段简短的交手中,余元宝成功将白煞入阵中,使得军阵的效率增加了三成!
尽管白煞与军煞依然是水火不容,但这种不容也完全可以利用。
白煞主衰败,万物凋零中皆有其影,正好可以作为搬运军煞的管道,给军煞降温的同时,让每一位士兵的压力都降低了不少。
这使得军阵运行的极为流畅,各项增幅都涨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这其中带来的变化非常之多,余元宝怀疑他甚至可以反过来,用白煞扰乱对方的阵型。
这就非常有实战价值了。
虽然他没有召唤出阵灵,但想来也会有新的变化。
这变化就只能等魏军来验证了……
李惜阙这才点了点头。
“你在军阵一道的天分古今难见,如果是刚刚遇到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推荐你去大阵院。”
李明威也点了点头,毕竟神行阵改造后显而易见的强大,他正是第一批改练神行阵的人。
“结果呢,你坚持了多久?”
这也是下意识的询问,毕竟哪怕是李惜阙,也不会认为余元宝现在就能击败黎国的大将军。
然后他就看见余元宝颇有些古怪的摇了摇头,福王和韩礼也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李衡开口了。
“余将军与我各自引兵三千,于下野演武,历时一个时辰。”
末了,他补充道:
“不分胜负。”
帐篷里安静了一瞬,李明威靠在了椅背上,苦笑道:
“算了,我已经看不懂了。”
但他终于知道,余元宝为什么能坐在左手边了,能和李衡领军打个平手,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要知道,一般的宗师和能够领军成阵的宗师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的个体实力确实强,而且非常的灵活,善于隐蔽。但后者所支配的,才是真正可以改天换地的力量。
引万人为一阵,调度煞气与星光,化将魂为阵灵,一言而天地变完全不是虚言。
这样的人,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十个,整个黎国更是只有两位。
天魁将军李衡,西戎将军都迁。
而天魁军是公认的,胜西戎军不止一筹,所以李衡才是黎国无可争辩的最强者。
军阵,这个耗费一个国家无数资粮的事物,它被使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跨越阶级。
一个引军三千的都统,完全可以和韩礼正面作战而丝毫不落下风,而且爆发力尤有过之。
当然,宗师也有自己的优势,一是持久力压倒性的强,二嘛……
就是人家打不过可以跑。
除非是被军阵围住,军煞锁死星光,不然要跑还没人能拦住。
然后人家就可以等你放松的时候再来杀你了,军阵消耗士兵的气血,要不了多久就会自我崩溃,不得不休整,那时候面对宗师自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但这也正说明了军阵的重要。
随便一个都统,集结三千士兵就能挡住一国的国柱,这放在几百年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而如果是李衡和夏为民这样,本来就站在个人武力巅峰的人,汇聚起军阵呢?
只一句话,天下莫可当之。
别说一个韩礼,十个韩礼也守不住国门。
这才是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筹码,这,才是余元宝的底气。
因为他昨日引兵与李衡打了个平手。
福王和韩礼今天的沉默,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个。
有没有余元宝的加入,真的会有很大的差别……
当然,他们也只是简单的过了一下手,并没有招出阵灵,那样子声势太过于浩大。
说实话,余元宝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能不能对标宗师,身体数值在这样的场景下已经不能够受用。
他的优势是可以一瞬成阵,永远有可以调动的煞气,本质上有点像是挥舞煞气为兵的宗师。
所以按照这个理论,他的星辰应该是白煞神才是。
虽然这个星辰完全不值得相信。
思考了片刻后,余元宝拱手道: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并没有勾动星辰,只是我对军阵的把握比较强罢了。”
“是将军没有动用全力,将军用兵如抽丝剥茧,一笔一画纤毫毕现……”
上首的李衡摇了摇头,作为真正和余元宝交手的人,他的感触更深。
说实话,他现在也已经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了。
军阵相击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在蔓延,不像是星光,因为它并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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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力量却真实的与贪狼之光缠杀在一起,不落下风。
现在确实不是较真的时候,既然余元宝有这个实力,那就是黎国新兴的大宗师!
于是说道:
“余将军不要妄自菲薄,既然暂时不能透露,那也无妨。就个人实力而言,我相信你有打伤吕牧水的能力,当记你一大功!”
“而论军阵,则更是不俗。”
李衡认真的说道:
“我就直说了吧,拥兵十万,放眼千里,你不如我。但引兵三千,冲杀疆场,我不如你!”
“此战有你为锋,吾王无忧夷!”
嗡!
李明威感觉自己的耳朵震了震,福王也皱了皱眉头。
黎国无敌的大将军,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不如这个新来的年轻人。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以自己的名望为抵,为余元宝造势!
李明威暗暗点头。
‘原来父亲也不是真的放任!’
已经在做战争之后,保下二人的准备。
有这一句话,一旦余元宝在这场战争中又立新功,他的名望必然如日中天。
只是到时候……李家与余家也必须割袍断义了。
毕竟如果这样的两个人亲密无间,让王上怎么想?
李明威神色有些黯淡,但又很快振作。
‘这样的话,可能真的有机会!’
至少保下二人一时没什么问题,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呗。
这样的规划,福王与韩礼自然也能看懂。
小小的帐篷里,真是一浪高过一浪
福王沉默于李衡的果断,如此想来,昨天那场演武,二人应该是交换了不少信息。
军煞混沌,真是密谈的绝佳时机!
而他也疑惑于韩礼为什么要点破。
正因为他在此时点出了余元宝的实力,才让李衡借题发挥,不然余元宝至少还需要一场大战来证明自己。
这更像是一种示好……
福王眯了眯眼睛。
‘是韩礼自己,还是王上?’
………………………
狼烟滚滚,灰雾缭绕。
狂风吹过这片贫瘠的土地,卷起层层灰色的余烬。
“将军,西线的调遣已经完成!”
同样庞大的帐篷里,夏为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好,这么快就调度完毕了。”
他已经许多天没有休息了,前方与后方的各种意外接踵而来,夏为民的压力要远远大于对面养精蓄锐的李衡。
但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之,夏为民布满皱纹的脸上永远只有掌握大局的笃定。
半白的头发彻底变成了雪白,在这一个月里,他将自己的精神与**压榨到了极限。
他对面前报告的信兵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出去。
此时的帐篷中只有一名副将陪伴左右,正是于丹山阵斩了谢勇的王景林。
王景林是一个伟岸的男子,身量极高。此时着甲佩剑,就连脸上的皱纹都透露着肃杀的气息。
他坐在夏为民身边,眉头紧皱。
“将军,情况不对!”
王景林跟随夏为民许多年,在夏为民身退之时自己也做了一名偏将,算得上魏国重臣。
如今夏为民重新出山,他毅然调来这里,重新做回了夏为民的副手。
魏廷之中的破事他不想多说,国家的糜烂也不愿多提。
忠君报国的信念终究沁进了骨子里,于是上战场厮杀反而变成了一件轻松的事情。
王景林对战争的嗅觉非常敏锐,虽然一切都很顺利,但太阳穴却突突直跳。
不该这么顺利的……
“这么大的动作,李衡看不到吗?”
他都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没想到一日又一日,最后竟然毫无声息。
现在人员调度已经完成,尽管军士更少了些,但无论如何也能从容退回关中。
李衡也会犯这种重大的失误吗?
似乎是看到了王景林的纠结,夏为民摇了摇头,平淡的说道:
“李衡不会失误的。”
为将者,不会把胜机交与天神评判,不会相信所谓的运气。
夏为民不相信李衡会失误,从两军相撞的瞬间他就明白,那是一位可怕的对手。
与其相信对方会失误,期待黎军自我崩溃还要更快一点。
王景林又道:
“那是李衡摸不清我们的虚实,怀疑我们故布疑阵,因而踌躇?”
这道也说得通,但夏为民依然摇头,淡棕色的瞳孔意味深长的看向远方,仿佛那里正有一恶兽潜伏。
“我观李衡此人,杀性更重于帅才,喜厮杀而非固守。果决勇毅,当仁不让。”
“他绝不会踌躇不前,我方此时露出疲态,正是他该狠咬过来的时候!”
毕竟是见面就冲锋的人物,几乎把首战当作决战在打。这一段时间固然是试探更多,但夏为民明白,对方一直在寻找时机。
“说实话,如果他真的死咬过来,我反而安心,大不了送他两营。我也不是毫无准备,不会伤筋动骨。”
夏为民脸色复杂。
“但他偏偏一动不动,这就又把选择扔到了我这边,让我猜猜他在干什么。”
王景林皱眉道:
“他还能干什么,黎国就这么些人,这段时间见的多了,大多碌碌!”
作为此战唯一斩杀对方都统的将领,王景林自然有这个底气。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才不会去猜对面在干什么。
夏为民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一定是有比骚扰我们更重要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
沉默了一会,夏为民又问道:
“吕牧水这么说?”
王景林摇了摇头。
“联系不上了,应该是不会出现了。”
夏为民又问:
“邺城的情况确认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王景林依然摇头,神情苦涩道:
“不知道,一片混乱。城里乱成了一锅粥,火光冲天,三日不绝。联系不上郭传光和曹魏,其他的就更不用提了。”
“难民冲击四境,隐隐有沸反之声,朝中下了死令,一定要尽快镇压。”
“他们是真的被吓到了……”
邺城距离都城已经很近了,这里突然失守,就像递到颈边的利剑,让人脊背发凉。
夏为民眼神一凝,咬牙切齿道:
“鼠目寸光!”
只要边境不破,魏国再乱能乱到哪去!
“这个时候从前线调人,无异于饮鸩止渴,简直愚蠢!”
王景林沉默以对,夏为民的火气却一瞬间收敛了。
他突然问道:
“那两个疑似打伤吕牧水的人,有线索了吗?”
“是李惜阙和……一个陌生面孔?”
王景林点头道:
“确认过了,此人战前毫无名气,据俘虏所说,是临时通过死囚队伍塞进来的,叫余元宝。”
“他们走的很快,那余元宝一路昏迷,一直是李惜阙在与我们周旋,最后于童岭附近断了线索。”
“应该是借助山林逃回去了。”
说着,王景林还小声骂道:
“什么被其所伤,简直荒谬,我看吕牧水是诚心想要反悔!”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宗师的对手!
夏为民眸光闪烁,不否认也不点头,只是沉默的思索。
他的眸光在地图上滑动,终于从童岭划到邺城,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无论李衡在搞什么把戏,以不变应万变。”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份信件,对王景林说道:
“时机差不多了,这个消息也应该告知与你……”
白色的信封纤尘不染,夏为民笑了笑。
“这便是我的底气,朝中也不全是虫豸!至少还有人能听进去话。”
营帐之中,烛火噼啪。
王景林接过信件阅读,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猛地抬头,只看到夏为民的背影。
“这……这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