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后颈,顺着衣领往脊椎灌,我却觉得烫——仿佛每一滴都带着铁锈味的热流。
硝酸银溶液瓶在掌心凝出水珠,服务器残片浸入的瞬间,水面浮起的淡蓝色让我指尖发颤——那是老K实验室特供的医用橡胶,三年前陈野在暗网截获的器官交易清单里,机械心脏的密封环用的就是这种材料。
液体泛着刺鼻的气味,指尖刚触碰,便感受到一阵微弱的脉动,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跳正在复苏。
"沈墨!"林疏桐的声音裹着烟火气劈过来,我抬头时正看见她扯掉被火星烧穿的雨衣,白大褂下摆还滴着黑红的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灭火泡沫。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焦灼的余温,仿佛刚刚从火焰中挣脱。
她另一只手举着紫外灯,冷白光打在乌鸦耳后,那个总戴着领针的位置此刻泛着青:"0.3毫升。"她的呼吸擦过我耳垂,带着潮湿与紧张,"他刚才吞咽的频率,和陆渊在审讯室说'不知道'时一模一样。"
陆渊?
我猛地转头。
被按在消防栓上的男人正剧烈挣扎,雨水冲开他额角的血,露出眉骨下那颗淡褐色的痣——和三年前在陈野案发现场监控里一闪而过的身影,痣的位置分毫不差。
那颗痣像一块烙印,在暴雨中清晰得刺眼。
"操!"老周的尖叫突然拔高,我余光瞥见他抓着的钢索在火中熔断,整个人砸向燃烧的货架。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焦的气味,混杂着木料爆裂的噼啪声。
但下一秒,金属碰撞声盖过了雷声——赵宏的配枪从浓烟里伸出来,枪口正对着我的太阳穴。
冰冷的枪管贴上皮肤,带着一丝未干的水渍,仿佛随时会炸开。
"陈野的警徽该在你尸体上。"他的声音混着咳嗽,右手背有道新鲜的抓痕,和陆夫人遇害现场监控里那个翻窗男人的伤口形状重叠。
他说话时,我闻到了一股腐烂的烟草味,混着他身上蒸腾的汗味。
我盯着他枪管上的水痕,突然想起今早法医室的报告:陆夫人指甲里的皮肤组织,微生物群落和赵宏办公室盆栽的土壤菌群完全匹配。
分样筛从工具包滑出的瞬间,我屈指一弹。
不锈钢网精准卡进枪管,赵宏扣动扳机的闷响被金属摩擦声吞掉,子弹擦着我耳尖打进墙里,炸起的砖屑混着雨水糊在脸上。
碎石扎进脸颊,雨水随即冲刷而来,带着咸腥的铁锈味。
"你销毁陆夫人手机时溅到的血。"我抹了把脸,分样筛还卡在他枪里,"法医在血渍里找到的硝化纤维,和你上周二送女儿去学校时穿的风衣衬里材质一样。"
赵宏的瞳孔缩成针尖,枪口往下压了两寸。
我听见林疏桐在身后移动的声音,她的鞋跟碾过碎玻璃,脆响里混着乌鸦低笑:"警察先生,你该先看看你的'同伴'。"
我顺着乌鸦的视线转头——林疏桐正攥着从他颈后扯下的领针,金属外壳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半片银色齿轮。
雨水渗进去的刹那,齿轮突然转动,带动着乌鸦锁骨下的皮肤凸起,像有什么活物在皮下爬动。
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机械心脏开始震动,发出类似心跳的节奏。
"机械心脏。"林疏桐的声音发紧,她的手指按在乌鸦左胸,隔着湿透的衬衫,我看见皮肤下有幽红的光在跳动,"他的心跳频率......和陈野当年在暗网追踪的'双生计划'实验体完全一致。"
赵宏的枪抖了一下,分样筛咔嗒落地。
我趁机扑过去,膝盖顶在他手腕上,配枪当啷掉进水洼。
雨水漫过枪管的瞬间,我听见乌鸦的笑声混着电流杂音:"沈警官,你以为找到的是拼图?"他的手指抠进自己左胸,皮肤裂开的血口里,半枚机械瞳孔缓缓睁开,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这才是......"
"沈墨!"林疏桐突然拽住我后领往后拉,头顶传来铁皮屋顶坍塌的轰鸣。
我撞在消防栓上,看着刚才站的位置被坠落的房梁砸出深坑。
耳边传来木材断裂与金属扭曲的巨响,夹杂着火星四溅的“嘶啦”声。
转头时,乌鸦已经挣脱束缚,他捂着左胸的手渗出暗红液体,机械瞳孔却越发明亮,在雨幕里像盏摇晃的红灯笼。
每一步都踩出水花,混合着血迹与机油的味道。
赵宏趁机扑向水洼里的枪,我抄起分样筛砸过去,精准砸中他手腕。
他痛呼着蜷缩,雨水顺着他后颈流进衣领,露出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和三年前陈野笔记本里画的"内鬼特征图",分毫不差。
那疤痕像是刻上去的,被雨水冲刷后更加清晰。
"服务器......"林疏桐突然拽我胳膊,我这才发现火势小了些,小涛正举着高压水枪对着服务器冷却口,白雾里隐约能看见终端机的红光。
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冰凉与蒸汽的灼热交替冲击。
我摸出证物袋,把还沾着硝酸银溶液的服务器残片装进去,指尖触到金属表面时,明显感觉到震动——是机械心脏的频率,通过残片传了过来。
那种震动像是一条无形的线,连接着某个遥远的记忆。
乌鸦退到仓库门口,雨帘在他身后翻涌。
他的轮廓在雨中模糊又清晰,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影像的投影。
他抬起手,机械瞳孔的红光映在雨珠上,每一滴都像被染红的血。
那红光刺破雨幕,像一根根细针扎进眼睛。
我听见他说:"完美的献祭......"话音被雷声切断,他的手指按在机械心脏上,瞳孔突然收缩,"需要双重镜像......"
林疏桐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我瞥见屏幕上是陈野笔记的扫描件,最后一页被血浸透的字迹突然清晰:"当两个镜像重叠,真正的局才会开始。"
雨水灌进后槽牙时,我才反应过来乌鸦根本没打算退走。
他逆着雨幕冲回来的瞬间,机械心脏的红光刺破雨帘,像根烧红的钢针扎进视网膜——那枚机械瞳孔正缓缓转动,齿轮咬合声混着他裂开的嗓音:"完美的献祭......需要双重镜像!"
后颈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掐住,我想扭身却被他膝盖顶在腰眼,剧痛让眼前闪过陈野坠楼前的画面。
他身上的机油味与血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雨水的湿冷。
他另一只手举着注射器,金属针尖在雨里泛冷,我盯着那管淡绿色液体,突然想起老K实验室档案里X-07基因链的描述:"需**宿主,血液相融度99.7%以上......"
"陈野的血里有它。"乌鸦的呼吸喷在我耳侧,带着铁锈味,"而你......"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我看见他颈后机械心脏的接口处渗出银灰色液体,"是他用命养的容器。"
剧痛顺着颈动脉窜上头顶,我眼前发黑,右手不受控地去抓他手腕。
指甲抠进他皮肤的刹那,触感不对——不是血肉,是某种硅胶仿皮层。
那层皮下藏着坚硬的金属结构,冰冷而光滑。
他突然低笑,腕骨处弹出刀片划开我的掌心,温热的血混着雨水滴在他机械心脏上,红瞳骤然收缩成细线。
"沈墨!"林疏桐的尖叫劈开雷声。
我勉强抬头,看见她扯掉被烧破的白大褂,怀里抱着台银色质谱仪,屏幕上的红色警报刺得人睁不开眼:"服务器核心的肌松剂浓度......和陆正雄胃里的残留完全吻合!"她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发梢滴着水砸在仪器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你故意让陈野'死'——"她突然从腰间摸出解剖刀,刀刃抵住乌鸦锁骨下的机械心脏,"是为了让他的基因链,成为老K的最终宿主!"
乌鸦的动作顿了顿,机械瞳孔的红光扫过林疏桐的刀。
我趁机用膝盖撞他的胫骨,他吃痛松手,注射器"当"地掉在水洼里。
水花四溅,带着药液的气味扩散开来。
雨水冲开我掌心的血,露出里面沾着的银色碎屑——是他仿皮层下的金属支架。
冰冷、锋利,像某种武器的碎片。
"聪明的小姑娘。"乌鸦抹了把脸上的雨,机械心脏的红光随着他的动作明灭,"但你猜,陈野为什么要让沈墨误判当年的现场?"他突然拽住我的衣领往机械心脏上按,金属外壳烫得皮肤发疼,"因为他知道,只有沈墨的偏执......"
头顶传来玻璃爆裂的轰鸣,台风卷着燃烧的广告牌砸穿仓库顶棚。
火星混着雨点落下来,烫得后颈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金属烧毁的气息。
我看见小涛举着水枪往服务器方向跑,老周正拖着赵宏往安全区挪,赵宏的后颈在火光里泛着青——那道月牙疤和陈野笔记本里的素描重叠。
"陈野没死!"这句话突然从喉咙里冲出来。
我盯着乌鸦机械心脏上跳动的红光,想起三年前他坠楼时,我在现场找到的不是脑浆,是半管X-07培养液;想起他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血字:"当两个镜像重叠",而此刻,我的血正渗进乌鸦的机械心脏,和三年前现场的血迹,在雨幕里形成两个交叠的红圈。
"你终于猜到了。"乌鸦的声音被风声撕碎,他松开我往后退,机械心脏的外壳开始崩裂,"他用你的误判当线,用我的机械心脏当饵......"
林疏桐突然抓住我的手,她掌心全是冷汗:"服务器自毁程序......还剩30秒。"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终端机的红光正在疯狂闪烁,数字从30跳到29,每跳一次都像敲在太阳穴上。
"抓住它!"我指着乌鸦怀里正在解体的机械心脏。
他似乎想跑,但台风卷起的气浪撞在他后背上,整个人踉跄着撞向货架。
我扑过去时,机械心脏的碎片正簌簌往下掉,最核心的银色部件露出来——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和陈野配枪握把里的刻痕一模一样:"给我的拼图师。"
"沈墨!"林疏桐拽着我往服务器方向跑,"冷却液在东北角!"我攥紧机械心脏残片,能感觉到它在发烫,像陈野当年拍我肩膀时的温度。
乌鸦的笑声混着金属崩解声追过来,我回头的瞬间,看见他机械心脏的红瞳最后一次亮起,在雨幕里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三年前坠楼的陈野,一个是此刻攥着残片的我。
服务器的倒计时跳到10,小涛的水枪喷出水雾,老周在喊"快过来",林疏桐的手勒得我手腕生疼。
我盯着掌心里的机械心脏残片,雨水顺着刻痕流下来,突然想起陈野常说的话:"真相永远在拼图的下一块。"而此刻,这块残片上的水痕,正慢慢显影出下一块拼图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