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灶神的味觉:庶女厨娘逆袭录 >  第245章 火中谶语

一更梆子敲过的时候,苏小棠还坐在灶前。

余烬里的火星早没了热意,却仍泛着极淡的金光,像极了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方帕子——当时他说这是从灶王庙香炉灰里捡的,沾着人间烟火气能镇反噬。

可此刻这光比帕子更灼眼,灼得她胸口那块暖玉直发烫,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自昨夜起便跳得跟活物似的。

"棠火既燃,神魂将归。"她对着余烬复述那行字,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瓮。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口的信笺,老厨头的字迹还带着墨香:"借命续火,原是我错看了这因果。"原来他早知道?

知道她这双手不是天赐,是借来的灶神香火?

窗纸泛白时,她终于站起身。

青灰色的晨雾漫进窗棂,落在她眼下的青黑上,像块洗不净的污渍。

镜中映出她发间歪歪扭扭的银簪——那是陆明渊前日在市集买的,说比侯府里那些金步摇更衬她系围裙的模样。

"阿棠今日要去采摘新到的冬笋。"她站在廊下跟厨娘阿秀说话时,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了。

陆明渊的书童小福子端着茶盏路过,她特意多补了句:"明渊若问,就说我去南市挑笋尖,要晌午才回。"

城西书肆的门轴吱呀一声响时,苏小棠的鞋尖已经沾了晨露。

老板王老头从账房探出头,见是她,浑浊的眼睛立刻亮起来:"苏娘子可算来了!

昨日收了本破书,封皮写着《灶典·外篇》,我记着你总问灶神的事......"

泛黄的纸页在她指下簌簌翻动,霉味混着墨香钻进鼻腔。

当"灶神之灵,须借凡人之体三年,方可重聚魂魄。

若其力未尽,则神魂将归"那行字撞进眼底时,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三年?

她获得本味感知至今,不多不少整三年。

"苏娘子?"王老头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手怎么抖成这样?"

她猛地合上书本,封皮上的灰尘簌簌落在青布裙上。

三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浮现在眼前——她被嫡姐推下井,濒死时梦见红墙绿瓦的庙,灶神像眼里的金漆剥落,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醒过来,就有了能尝出食材本味的本事。

原来不是奇遇,是灶神借体。

"谢...谢老板。"她摸出碎银拍在案上,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书堆。

《齐民要术》《食珍录》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她蹲下去捡,却见《灶典·外篇》的内页还摊着,有行小字被墨渍盖住大半:"借体者......魂归时......"

回到棠火阁时,日头已爬到东墙。

她避开所有伙计,径直往自己的小阁楼跑。

木箱子在床底积了层灰,掀开时扬起的尘雾里,那枚刻着"棠"字的木牌静静躺着——这是母亲咽气前塞给她的,当时她说:"小棠,娘没别的能给你,就留个姓吧。"

她用帕子擦去木牌上的灰,指腹突然顿住。

在"棠"字右下角,一行极细的小字若隐若现,像是用针挑着墨写的:"棠氏之后,承火之命。"

"承火之命......"她对着窗光反复看,木牌背面的纹路突然变得清晰——那不是普通的木纹,是火焰的形状,从"棠"字底下窜起,绕着木牌边缘烧了一圈。

楼下传来脚步声。

苏小棠手忙脚乱要把木牌塞回箱子,却听那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住。

陆明渊的声音混着穿堂风飘上来,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沉:"阿棠。"

她转身时,看见他倚着楼梯扶手,晨光照得他眉峰发沉。

往日总挂在眼角的笑没了,只余一双眼睛像深潭,倒映着她怀里紧攥的木牌。

"你是不是......"他往前走了半步,靴底碾过楼梯的旧木板,"知道些什么?"

陆明渊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地扎破了苏小棠强撑的平静。

她喉结动了动,怀里的木牌硌得肋骨生疼——那行"棠氏之后,承火之命"的小字还在眼前晃,像团烧不尽的星火。

"明渊。"她强迫自己扬起笑,可嘴角刚扯动半寸就泄了力,"你查我做什么?

我不过是侯府里最没出息的庶女,连亲娘的姓氏都险些丢了......"尾音发颤,她慌忙低头去理裙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明渊却没接话。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靴跟敲在木阶上的声响一下重过一下,像敲在苏小棠心上。

等他站定在她跟前时,她甚至能看见他眼底浮着的血丝——那是彻夜未眠的痕迹。

"阿棠,你掌心在冒汗。"他突然抬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攥着木牌的手背。

苏小棠像被烫到似的缩手,木牌"啪"地掉在楼板上。

陆明渊弯腰拾起,指腹抚过"棠"字下的细痕时,呼吸明显一重:"这纹路......像灶火。"

阁楼里的穿堂风突然停了。

苏小棠盯着他指尖,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带她去灶房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用沾着墨香的手指替她理乱发,说"阿棠的手该握锅铲,不该提扫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此刻他的指节泛着青白,分明在竭力克制什么。

"我只是......"她舔了舔发干的唇,"想弄清楚,为什么每次用本味感知,心口会疼得像被火燎。

老厨头走前说那帕子能镇反噬,可最近......"她故意顿住,目光虚虚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那是侯府祖传的和田玉,与她胸口的暖玉同色,像一对被拆开的信物。

陆明渊的手指在木牌上蜷起。

苏小棠看见他喉结滚动,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会直接拆穿——毕竟这个男人连朝堂上的暗桩都能算无遗策,又怎会看不出她的遮掩?

可最终他只是将木牌轻轻塞进她掌心,指腹在她手背上缓缓摩挲:"明日我陪你去大相国寺。"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什么,"找个老和尚看看这木牌,总比你自己瞎琢磨强。"

苏小棠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木牌里。

她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想起昨日在书肆翻到的那句"借体者......魂归时......"。

若她真的只剩半年、三月,甚至更短的时间,此刻的温柔会不会变成最锋利的刀?

"好。"她垂下眼,任他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明日辰时,我在后门等你。"

陆明渊走后,阁楼里的光线渐渐暗了。

苏小棠坐在床沿,望着窗外从橘红褪成青灰的天色,直到暮鼓敲过第三通,才摸黑下了楼。

灶房的炭炉还剩半星余烬。

她蹲下身,用火钳拨了拨,火星"噼啪"炸开,映得暖玉在胸口烫得惊人。

这是母亲留下的,从小到大,只有每次她躲在柴房啃冷馒头时,这块玉才会微微发热,像有人隔着布料轻轻拍她后背。

"娘,你是不是也知道?"她对着火星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在炉沿画圈。

突然,暖玉"嗡"地一震,炉壁上的金漆纹路竟泛起微光——那是她三年前发现的,每次用本味感知过度,这些纹路就会若隐若现,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火星"轰"地蹿高半尺。

苏小棠惊得后退半步,却见炉壁上的金文正随着火势流动。"棠火既燃,神魂将归"的字迹还在,末尾竟多出几个新字,像被火星重新烙上去的:"棠火不熄,神将归来。"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

三年前井底濒死时的画面突然涌来——红墙绿瓦的灶王庙,神像眼里剥落的金漆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在井水里惊醒。

原来那不是梦,是灶神在借她的身体续香火!

可"棠火不熄"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要她的厨艺不灭,灶神就不会离开?

"你已为我燃火多年,该还了。"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苏小棠猛地转头,只看见灶神像斑驳的金漆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她扶着桌角站起,暖玉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而炉壁上的金文不知何时已褪成一片模糊,只剩"归"字的最后一笔还在跳动,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后半夜的风卷着灶灰扑进来。

苏小棠摸黑爬上阁楼,摸出藏在枕头下的账本——那是"棠火阁"这半年的营收明细,每个月的盈余都标得清清楚楚。

她翻到最后一页,提笔在空白处写:"若有不测,银钱分与阿秀等旧人,菜谱交于陈阿四,莫使天膳阁断了传承。"

笔锋在"测"字上顿住。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她望着账页上晕开的墨迹,突然想起陆明渊今日说的"明日去大相国寺"。

或许她该趁此机会,把"棠火阁"的钥匙交给相熟的老掌柜,再把母亲留下的木牌塞进他的暗格......

"该还了。"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清晰得像有人贴着她耳畔说话。

苏小棠猛地合上账本,却见暖玉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像团永远烧不尽的火。

她缓缓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从三年前井底那刻起,她就不是在掌控灶神之力,而是被这团火,一步步引向某个早已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