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意不绝,游走四肢百骸,叶寒酥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枯萎,一点点流失。

前方出现了一盏灯,亮橙橙的,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一盏灯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抓住,记忆就开始跑起了马灯。

那一天,秋媣带她去参加慈善拍卖会,路上发生了一起惨烈的交通事故,阻碍了她们的进程。

可也是这场事故,让她遇见了自己的命中注定。

“车里有人!”

“哥哥,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你再坚持一下!”

彼时,她只是一个旁观的路人,而江清浔,是陷在绝境里挣扎求生的当事人。

镜头再一切换,已经是在叶家老宅的祠堂。

她因穿错衣裳而被秋媣罚跪,而留宿的少年不声不响,在祠堂外等了一整夜。

她因他的等待,怦然心动。

曾以为,他是天边的皓月,可望而不可即,她在逐爱的路上步步跑偏,还被荀南青和叶蓝儿联手害得丢了性命。

可实际呢?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才是望而却步的那一个,得知她有危险,就算瞎了一双眼,也飞奔而来。

抱住了一身狼狈的她。

后来,他又对她说过许多温柔的话。

“江太太,新婚快乐。”

“乖,我们回去。”

“乖,这种事情应该由我来做。”

“别怕,没事了。”

“我想向你证明,我们的婚姻是由于心生欢喜,而不是普普通通的商业联姻。”

“在我心里,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这是我们成为家人的第一年。”

“老婆,我们回家,好不好?”

“愿你岁月静好,愿你平安喜乐,致最爱的酥酥。”

“我爱你,酥酥。”

“真想把你变成豌豆公主那么大,可以随身携带,也可以捧在掌心。”

“别怕酥酥,前面就是楼梯,你下去就安全了……”

江清浔把她放在了心尖上,予她保护,予她温暖,叶寒酥以为,只要解决了江祈年的事情,他们就能一直幸福下去。

他们会生个宝宝,属于他,也属于自己。江清浔年幼丧失双亲,她就做他的家人。

但原来,她自己的苦难,除了源自叶蓝儿,居然还有他们江氏……他的父亲。

她最介意的,也并不是这个。而是江清浔的隐瞒。

-

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周,潮湿了大地,也潮湿了人的心。

叶寒酥一直在急救室没有苏醒,江清浔整个人浑浑噩噩,不敢离开半步,下颚已长满青色的胡渣。

他的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着叶寒酥昏迷前最后说的那句话,极尽自嘲……她一定,是伤透了心了。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他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人儿,心里后悔已迟。

当时他不该顾及那么多的,应该直接跟她解释,或者让江祈年闭嘴,可他偏偏被搅乱了思绪,没有以往的理智,也没有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把江祈年送进了监狱,替父母报了仇又如何?

现在他最珍视的人,生死未卜。

秋媣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急得疯了,第一时间就跑来了青城,红着眼睛,对他一顿数落。

“江清浔,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同意老爷子的决定,让我女儿和你订婚!

江家这个泥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没消停过,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们江家拿什么还?!”

“不,不会的,她一定会醒过来。”

秋媣的话语,就像冰冷的刀剑扎过来。

江清浔听着,只低着头不语,唯独在她说“有什么万一”的时候,眉心耸动了一下,腥红双眸,反驳出声。

秋媣继续说着,隐隐有哭意:“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就帮你挡了那一枪,孩子没了,醒过来得多难过……”

孩子。这个孩子来得突然,他们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失去。

江清浔紧紧闭了闭眸,手指攥紧,无力捏着掌心,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流淌而下,滴落在地。

“妈……”

他艰难地,哑着嗓音唤了声。

正要说些什么,值班的护士按响了铃,并急促喊着:“叶寒酥的家属在哪?病人有了苏醒的迹象!”

“医生、医生?”

“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病房里顿时忙作一团。

秋媣也没了和他再继续争执的心思,趴在玻璃窗上,屏息凝视着病房里。

护士和医生进进出出,步履匆匆。

江清浔提着一颗心,也在一边守着,直到病房里彻底安静,医生出来说没事,他才松开流血的手掌,舒了一口气。

进病房前,他叫住了秋媣。

“妈,是我不对,但能不能不告诉酥酥,她流产的事……我不想再让她伤心了。”

秋媣顿了下,最终点点头。

“知道了。”

-

病房里一片寂静。

床边,除了心电检测仪时不时发出“滴”的声响,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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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酥睫毛颤了颤,眼皮微动,明明醒过来只是一瞬的事,她却好似持续了半晌。

等睁开眼,江清浔和秋媣已经穿上防护服,进来了。

“酥酥。”

“女儿!”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乖女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爷爷和你爸在京都,听到消息都急坏了……”

叶寒酥茫然望过去,听着秋媣喋喋不休,实际上,却有些没太弄清楚现在的情形。

她怎么会在医院里呢?

最后记得的,是她得知江家才是**实验的主使,在江祁年瞄向江清浔的时候,替她挡了一枪。

江清浔欺骗了她。

她动了动唇,看着紧随秋媣进来的江清浔,抬起指节,想把人赶出去。

然而,江清浔已经到近前,握住了她抬起来的那只手。

“酥酥,我没有参与,你不要信二叔的话。

父亲和爷爷做的那些事,我也是掌管了江氏之后,才得知一二。爷爷一直瞒着我。”

他把她的手握得极紧,絮絮地忽然解释起来,像翻豆子似的,生怕被打断。

“江祁年已经被逮捕了。

你放心,江家做过的那些事,我也会把证据全都送给警察,秉公处理。

过去的那些过错,江家人沾染过的罪恶,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你……你当真没沾染分毫?”

叶寒酥抿着唇,心情有些复杂地问。

江家很乱,是跟他在一起时她就知道的,很多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她如今在意的,只是他究竟有没有骗自己,有没有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江清浔坚定地摇了摇头。

“酥酥,你信我。”

叶寒酥与他对视,看着他桃花眸里的点点星光,心里明白,这是真话了。

她心中的那轮皓月,始终如一,莹润无暇,不曾蒙尘,也不曾跌落淤泥。

纵使身边满是污秽,他也坚守了自身。

叶寒酥的心绪被牵动,莫名的,就不生气,也不计较了。

“嗯。”

她低低应道,也没说多余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