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了。”李常同在讲台上对自己班学生说。
台下窃窃私语。
李常同猛拍了讲台:“苗睿谦!要不要请你上来讲。”
突然咬紧牙关的一句话,吓坏了所有人。
“老师,您接着说,我不说了。”
苗睿谦被这一吼吓得站了起来,其他人只有看着的份,一声不吭。
之前的整改措施只能说有一点点用,每天固定找人聊天太费时间,所以没实行一个月,就打回原形了。
不过好在苗睿谦把班长这份工作看得蛮重要,不少事情也做得不错,至少当着李常同的面不那么放肆。
也是因为这样,李常同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花在一个人的身上。
有时候李常同心里也暗自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也是自己学生。
但是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算多花精力,也不能只花在他一个人身上吧。
想法就是这样矛盾。
“苗睿谦,回答一个问题,回答对了你再坐下,错了就自己站一节课。”
李常同想了想,知道苗睿谦擅长的是人文地理,因此反其道而行之,问问自然地理:“请描述峡湾地貌产生的过程。”
“老师,我不会。”苗睿谦实诚地说。
“你随便说一点也行啊。”沙景瑞一旁悄悄着急。
“那你就先站会儿,我等下还会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能珍惜。”
“刚刚被打断了,我接着说期中考试的内容。期中考试,考书本第1页到45页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从开学到现在学习的所有地貌,以及城市的形成这一节内容。”
“老师,能不能更准确一点?”沙景瑞问。
“题目也不是我出的,我也不知道会考什么啊。”
李常同又补一句:“大家记得好好复习,这次是各位的考场首秀,希望能考个好成绩。”
一周后。
“我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成绩。”李常同哭笑不得地跟谭秀兰老师说。
“可能跟你们班中间换了老师有关吧,毕竟就我们一个班换过老师。”
“十几个班啊,排在倒数第三,跟前面第一名差了10分,不知道是怎么考的。”
“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才半个学期,等期末总复习,重新过一遍知识点,分数差距应该就能缩小吧。”
听完这句话,似乎也没什么担心的,只好放宽心来。
但是,在课上,还是要稍微“吓吓”自己班的学生。
“苗睿谦,65分;沙景瑞,79分;娄筱云,85分;邵紫珊,78分.......”
“刚刚念到的分数就是我们班地理期中考试的成绩,试卷带回去记得让自己的家长好好看看。“
“老师,我们班排多少啊?”苗睿谦问。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班排年级倒数第三,平均分72分。”
全班哗然。
“不是吧,我们班有那么差吗?”娄筱云对邵紫珊说。
“你怕什么,你绝对是我们班的功臣。”
“要说拉低平均分,苗睿谦应该也算一个吧。”
“我觉得对,就是他拖了后腿。”邵紫珊还悄悄回过头来白了苗睿谦一眼。
全班的目光都在那几个拉低了平均分的同学身上,突然间被聚光灯照着,苗睿谦也实在难受。
“好了好了,不要再追究是谁的责任了,现在只是期中考试,我们还有期末考试的,先想想后面这段时间怎么加把劲才有用吧。考得不是很好的同学更应该加把劲,有不会的可以多问问同学,或者问问我。”
全班勉强安静下来。
“那这节课,我们就讲一下这张试卷。第一题,书本25页的原话,居然还有七个人会错,还错的,可以自己轻轻打自己一下;第二题,书本15页课后练习题的第三题,只是修改了一个数据,但是考的内容还是一样,就是等高线的计算,也没什么难度,结果只有细微差别,也不多讲。看第三题...”
下课,有不少同学围到讲台争着问问题。
“是不是这次的成绩反而激发了斗志啊。”李常同一边想。
“老师,我想问问这一道题。”一句话又把李常同拉链回来。
“好好好,我们先看题目,题目里面已经给出了...”
咚咚咚三下...
“李校长在吗?”
李常同回过头。
“白校长,有什么事吗?”
“快来办公室,有急事。”
李常同转过头来,对自己班同学说:“我有急事,你们问问隔壁班谭老师吧。”话还没说完,就拿起自己东西径直走了。
班里传来“切----”的声音。
“谁有意见?”白校长一句话,同学顿时一哄而散。
“出了什么事了?”两人边走边说。
“是转学生。”
“这个你处理不就好啦。”
“话是这样说,你还是见见吧,见了你就明白了。”
校长办公室内,四个人在场。
李常同、白校长,还有一对父女。
父亲身材高挑,穿着军官服,一脸肃穆;一旁的女孩子则相反,脸上泛着红晕,或许是到了陌生的环境,显得腼腆了些。
“校长您好,我来贵校是为了我女儿上学的事情来的。”
“您请继续说。”
“我希望您能让我女儿在贵校就读。”
转学生其实很常见,因此在场的两位校长并不惊奇。
李常同依旧和颜悦色地问:“请问您的女儿是要从哪里转学过来?”
“不是转学,我女儿现在没有上学。”
“嗯?”李常同一脸不解。
“我的女儿之前一直跟着我在部队里呆着,所以上到初中就没有再上了。”
中途退出,然后不再上学的情况,在上红州还是比较常见的。
“对于转学生,我们要先进行评估,然后才会决定是否接受学生。这一点请问您有异议吗?”
“没关系的。毕竟我们已经跑了好几个学校,都没有结果。”
复杂的情况慢慢显现出来了,一般来说,各学校对转学生的态度还是比较开放的,既然是被拒绝,说明可能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我能详细问一问为什么其他学校会拒绝吗?”
“我长时间在部队里,也没空管孩子,可能一个学期才能见一次面。其他时候都得呆在学校里。”
似乎是担心不接受自己的女儿,这位父亲紧接着又补充:“学费方面不是问题,我干了那么久,这点钱还是有的,即便多给些钱也没关系。”
这可能不是钱不钱的事,学校会有假期,假期学校就会没人,一旦学生在学校里发生了意外,责任方面就很难划分,因此各校都尽可能避免学生逗留在学校的情况。
在上红州这样的地方,学校即便有心思关照不方便每周回家的学生,也不得不考虑成本的角度,所以假期让学生借宿学校的措施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迟迟没有推行。
至于学生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就不是学校应该考虑的了。学生出了学校,就不由学校负责了,这已经是当时的共识。
“那就先做一个简单测试吧。说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呢。”李常同满怀歉意地说。
“我是严盛侯,我女儿严绍晴。”
严盛侯轻轻推了女儿:“来,跟老师们打个招呼吧。”
“老师好。”
“你好呀。”白校长先回答。
希望不会吓到她吧。
还真是腼腆啊。
“我这女儿刚开始可能会腼腆些,但是后面跟人熟了就好。”
“没关系的,现在先进行测试吧。”白校长说着,伸出手指引着女孩入座。
“严先生,能麻烦您到隔壁房间进一步详谈吗?”李常同问着。
“当然可以,还请您带路。”
两人到了隔壁房间,面对面坐着。
“我想进一步了解您家孩子的情况。”
“您请问。”
“孩子的母亲目前在...”
“她妈在一年前的救灾行动中已经殉职了。”
“实在抱歉。”李常同站起来,轻轻鞠躬。
“没事没事,您请接着坐。”
莫名触碰到对方的伤心回忆,实在不是李常同这次谈话的本意,只能硬转话题了。
“过去一年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她一年没上学,这一年她就呆在家属院里。”
“孩子应该也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出来吧。”
“的确是这样,她花了很多时间调整,也实在难为她了。”
“唉...”这是作为父亲的一声叹息,不知道包含了多少感情。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如果我们能做到的话。”
李常同这样问,是希望能够对这样情况的学生多一些帮助。
“没有了,没有了。能有机会让我女儿入学,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幸运了。”
莫名有一种感激涕零的感觉。
下午,考试结果出来。
“这个水平可能有点麻烦,顶多初中二年级的水平。”
“我也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也拜托过文书帮忙上课,效果只能说相当一般。”
“那要不从初一开始读起?”
“可以这样吗?我女儿已经15岁了。”
“没关系的,在我们这个地方,17岁读初中一年级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本地落后,有些实在贫困的人读书的方式是上一年学打一年工,这样就会大大拉长毕业的年限。但是,国家并没有限制初高中的毕业年龄,也允许超龄的中学生正常上大学,因此这种方式大肆流行在西南地区。
也正因为这个政策,偶尔在新闻报纸中也能看到,类似“一家两父子同时就读某大学”的新闻。
“那就让孩子到我的班吧,我刚好带的是初一的班级。”
第二天的七(4)班。
“所有同学听清楚了,今天,我们班将会迎来一位新的转学生:严绍晴。”
讲台下响起了掌声。
“打个招呼吧。”李常同对着一旁站着的女生。
“大家好,我叫严绍晴,算是本地人吧,希望大家多关照。”
这时候又不像昨天在办公室那样那么腼腆,一副自信的样子。
“一夜之间就转变性格吗?有点意思。”李常同这样想。
“你就先坐那个空位子吧。”李常同指着后排一个位置。
全部人坐定,照常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