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和几步追上了谢矜，仿佛没看见他微冷的神色。
“谢公子，不不不，这样太生疏了，我能教你行章吗？听江小姐说，你的表字叫行章。”
谢矜步子一停，微微偏过头，素净的腰封勾勒出漂亮有力的线条。
他的神色有些莫名。干净的眼睛瞥向女孩有些紧张的表情，骤然升起的恼怒被迫压了回去。
“我不喜欢这个表字。”
她不知道，算了。
沈窈和眨了眨眼睛，感受到谢矜不耐的垂眉，探头过去看他眼神。一张白嫩的脸蛋闯进他躁郁的眉眼。
她胆子实在有些大。
“那你还有其他表字吗？”
“或者我凭着感觉来？”
谢矜一声不吭地走了。
没拒绝就是有希望。
沈窈和搓了搓泛冷的手臂，也没了心思欣赏沂府美轮美奂的园子。
月色下，少年的发尾搅动了一夜的寂静。穿着能看就行的衣服，却仍然有型朝气。身后的剑凛冽漂亮，剑气随他，被月光笼上了一层细霜。
沈窈和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笑着追上了他。
裙摆飘摇，帛纱在臂间悠悠扬扬的飘着。附在了少年充满寒意的剑上。
沈窈和倒头就睡熟了，睡前还不忘提醒系统。
“系统，回忆碎片。”
任务者每周有一次回忆碎片兑换，可任选主角团进行查看。
“请选择对象。”
“谢矜。”
睡意袭来，沈窈和歪头埋进了被褥。
汝华山后是谢家。
一片辽阔的未名湖，主家建在湖心中央。一条长不见头的连廊横跨半座湖与之连接。有人乐意坐船，有人喜看玉色的湖面步行。
偶尔传来几声渔歌被看作是文人雅趣。谢家有个小阁挨紧了湖面，稍再矮一些就会倒灌进漂亮的湖水。
湖里养了妖，靠的近了会闻见奇怪的味道。
小孩稚嫩的手伸出去触碰水面，只有几只未化形的小鱼妖会来碰他，鲛人们平日里都只会欺负他。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行章？不能将手伸出去，会着凉的……”
婢女担忧的声音响起，小孩收回了手，睁着一双漂亮圆润的眼睛乖乖看向她。
今日谢家家主谢渡大寿，广设宴席。几乎有名有姓的贵人都来了。
觥筹交错间，小婢女微笑着漏出两颗虎牙。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行章，这首诗，你会背了吗？”
小婢女看着瘦脱相的小孩，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聪明的孩子，却被当作宠物养在这下边。
小婢女轻轻哼着歌。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
歌声被打断，门被一脚踹开。
光线下先凸显出来的是男人们腰间的剑刃。
“臭小子，起来。家主找！”
小婢女抖着身体瞥了一眼，看见小孩希冀的目光，浅浅收回自己的心软，后退了几步出去。
小孩目光一怔，旋即坦然接受。在不用到骨折右手的状态下撑着站了起来，一言不吭地跟着。
谢家的主堂有密阁，为了维护自己的光风霁月，谢渡费了很大的心思。
今日谢渡寿辰，为彰其特殊，他令小孩在酷暑降雪。
谢渡阴沉的目光看向走进来的小孩，抬手抓住了他脑顶的头发，使了力往上提。
看着小孩皱起的五官，谢渡嗤笑了一声。
天上地下仅存的一个雪灵。
小孩流下的泪水被擦拭。
他今天没听话，看着谢渡红光满面他并不开心。他没有降雪。他不会，他不想，他没有这般能力。
“行章。我为你取这个表字就是想让你克己复礼，遵守我的规矩啊……你怎么不听话？你不爱做我乖乖的剑，那你便只能做我谢家肮脏的刀了……”
“行章啊行章……谢家的业障，就交给你来担了……”
谢渡抬手扯下了他脖间的玉佩。
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龙纹交杂，雕刻了无忧两个字。
“你以为你真能无忧吗？”
谢渡看着小孩骤变的神色，愉悦地笑出声。将玉佩扔了出去。立马有人举起石头砸碎了它。
“你是谢家的，你是谢家的……”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啊……
谢渡拿了针自他眉心穿入。小孩失了声，只感觉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你是谢行章，并非谢无忧。”
“行章啊，他言蛊种下了，就别再任性了。不然，你只会变成一个只会祈求他人疼爱的浪荡货。”
雪灵最是清高。
谢渡深觉自己聪明绝顶，松了手大步走了出去。
小孩轻轻的看向碎掉的玉佩，拖着身体爬过去笼在了怀里。
稚嫩的脸蛋罕见的有些委屈，瘪起嘴委委屈屈的哽咽。没有哭出声。
他不知道哭什么。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可他就是委屈，委屈到无法掩饰。
冲天的思念横亘在心间。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很痛。
却只记得这首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