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电话相约后，朱星辰与郑美的关系日渐亲密。朱星辰每逢郑美值夜班，必在子时前送去热腾腾的当归鸡汤或是红枣枸杞粥。郑美起初还推辞，后来便也习惯了这份体贴，甚至开始期待那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这夜，朱星辰照例提着食盒来到医院。刚走到护士站，却见郑美正与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子低声交谈。那男子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端正，胸前名牌写着“副院长刘建业“。朱星辰停下脚步，隐在转角处。
“郑护士考虑得如何？“刘建业声音温和，“院方很重视你的能力，调你去行政部是看重你的专业背景。“
郑美低头整理病历：“刘院长，我还是更喜欢临床工作...“
“别急着拒绝。“刘建业突然握住郑美的手，“你知道我对你...不只是工作上的欣赏。“
郑美迅速抽回手，却不慎碰翻了桌上的药杯。朱星辰看到这里，心头一紧，手中食盒差点脱手。他转身离去，没听见郑美后面坚定的拒绝：“刘院长，请自重。我已经...心有所属。“
朱星辰回到家中，将那精心熬制了三个时辰的乌鸡药膳倒进了垃圾桶。他自认对郑美了解甚深，却不知何时冒出个刘副院长。他翻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总浮现刘建业握住郑美手腕的画面。
三日后，郑美主动约朱星辰在湖边茶楼见面。她眼下带着淡淡青黑，显然这几日也没休息好。
“朱老师最近很忙？“郑美搅动着杯中菊花茶，“连着两天没来送宵夜了。“
朱星辰勉强一笑：“学校期中考试，改卷子到深夜。“他没提那日所见之事，只觉胸口堵得慌。
郑美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她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医院要提拔我去行政部，但需要学历证明。我记得你说过你表姐在教育局工作...“
朱星辰脑中“嗡“的一声。刘建业的话回响在耳边——“调你去行政部是看重你的专业背景“。他放下茶杯，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郑护士何时对行政工作感兴趣了？“
郑美一怔：“不是我要去，是院方安排...“
“是刘副院长的安排吧？“朱星辰终于忍不住，“那日我都看见了。他握着你的手...“
“你看见了？“郑美瞪大眼睛，“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当面揭穿？“朱星辰苦笑，“我本想冷静后再谈。“
郑美脸色骤变：“朱星辰！你跟踪我？“
“偶然路过罢了。“朱星辰语气生硬，“看来是我打扰了郑护士的好事。“
郑美猛地站起，茶水洒了一桌：“你！我拒绝了他你知不知道？行政岗位是他以权谋私的借口！我找你帮忙是想保留临床岗位！“她声音哽咽，“没想到你...你竟这样想我！“
朱星辰如遭雷击，伸手想拉她：“美儿，我...“
“别这么叫我！“郑美甩开他的手，“枉我以为你与众不同，原来也是个心胸狭隘的俗人！“说完转身便走，留下朱星辰呆立原地。
此后半月，朱星辰多次去医院找郑美，都被她以工作忙为由推脱。他送去的东西原封不动退回，电话也总是转到语音信箱。最难受的是夜班时分，朱星辰习惯性地熬好汤药，却无人可送，只能对着孤灯独酌。
这日放学，朱星辰在办公室盯着郑美的照片出神。照片是上次社区健康讲座时偷拍的，郑美正专注地为老人测血压，侧脸线条柔美而坚毅。
“老师！“班长王小磊突然闯进来，“您要的研究资料我找到了...咦？这不是医院的郑护士吗？“
朱星辰慌忙收起照片：“多嘴！资料放这儿就行。“
王小磊挤眉弄眼：“我妈妈是市立医院的会计，说郑护士这几天可凶了，好几个病人家属都被她训哭了呢！“
朱星辰心头一紧。郑美向来以耐心细致著称，如此反常必是因他之故。
“小磊，“朱星辰突然有了主意，“你字写得好，帮老师誊抄封信如何？“
“情书啊？“少年眼睛一亮，“包在我身上！“
朱星辰提笔蘸墨，在宣纸上缓缓写道：
《致郑美护士书》
美儿如晤：
展信如面。自湖畔一别，已十有五日矣。辰每每夜半惊醒，忆及当日口不择言之过，悔恨交加，如蚁噬心。
辰未察实情便妄下定论。那日只见刘院长执子之手，未闻子严辞相拒；但知行政调任之事，不解子坚守临床之志。如此偏听偏信，实非君子所为，更负子待我以诚之心。
这些日子，辰细思过往，子待我之情，历历在目：子为我手织围巾以御讲台寒风，子记我咽喉旧疾常备雪梨膏...如此深情，辰竟因一时眼障而疑，岂非愚不可及？
今遣学生送信，非敢扰子工作，唯愿子知我悔意。辰愿与子同舟共济，纵有风浪，不改其志。随信附上当归、熟地、白芍三味药材，因子前日言及月事不调，此三物合乌鸡炖煮，最是养阴补血。
若子肯谅我之过，请于明日休沐日携此药材至寒舍，辰当亲为子烹制药膳，当面谢罪。若子仍不愿见，辰亦不敢强求，唯望子保重身体，勿因气恼伤及肝脾。
临书涕零，不知所言。
——辰再拜
王小磊抄完信，眼睛发亮：“老师，您这情书太厉害了！郑护士肯定感动！“
朱星辰苦笑：“但愿如此。“他将信封好，连同药材一起交给学生，“务必亲手交到郑护士手中。“
次日清晨，朱星辰正在院中翻晒药材，忽闻门外脚步声。他心跳加速，手中药筛差点打翻。
门开处，郑美一袭淡绿旗袍，手提乌鸡与药材，眼眶微红地站在那里。
“你的信...我看了三遍。“她声音轻颤，“当归、熟地、白芍...你都记得我说过的话。“
朱星辰喉头发紧：“美儿...“
郑美迈进门槛，眼中泪光闪动，“你天天看书，书上有没有教你怎么哄生气的女朋友？“
朱星辰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有。我这几日如行尸走肉。“
郑美破涕为笑：“油嘴滑舌！“
朱星辰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唇。郑美先是僵了一下，随即软化在他怀中。
厨房里，乌鸡药膳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郑美掐了他一把：“下次再敢怀疑我...“
“不敢了。“朱星辰正色道，“从今往后，我朱星辰对郑美之心，如'日月之行，若出其中'，可昭天日。“
郑美望着他认真的样子，终于展颜一笑。窗外，初夏的阳光正好，照得那锅药膳汤金光粼粼，如同二人此刻的心，温暖而透亮。